第219章 一家之言
这是太乐署献上的遮面舞,名为望千年。
舞者每人手执一把面扇,舞时扇面时而开合。
虽不见全貌,但多了几分许含蓄。
群臣之前并未见过此舞,一时都觉得新鲜。
一曲舞毕,纷纷开口将太常寺褒扬一番。
司马策看向前头的主舞,突然问道:“你不是女官吧?”
乐官马上跪地回话,声音果然是名男子。
这下殿内热闹起来,都叹他身姿曼妙莲步悠悠,不想竟然是个男人。
陛下广袖一挥:“赏。”
这乐官又叩头谢赏。
众人远远打量他,此人不但舞得好,即便只是站在那里,也颇有些风仪清贵的模样。
太乐署果然不养庸才。
易禾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暗暗直了直腰杆。
没办法,她手下的人,就没有拿不出手的。
“本官瞧这乐官生得雌雄莫辨,倒有几分易大人的影子。”
席间忽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抬眼看去,是中书令。
随即群臣又望向易禾,而后频频点头:“果真如此。”
易禾其实不太赞同这话。
她手下这位乐官,虽说生得比寻常男子好看得多,但扮女装还是不如卫凌耐看。
主要是骨相有些方正。
也许这就是太乐令让他来作遮面舞的原因,半遮半掩,虚虚实实,才更引人遐思。
易禾指了指自己:“本官倒没仔细看过,果真像么?”
话刚问完,又一同僚直言:“其实仔细瞧的话,易大人您也有几分女郎样貌。”
余人也应和:“不错。”
这话落在易禾耳朵里,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她又不能急着辩解,否则更显蹊跷。
她也知道中书令只是调侃一句,实在算不得恶意。
大晋重舞乐,乐官的地位不低,况且他们所奏所舞皆是雅乐。
所谓大雅之堂,他们登得可比在座的臣工多。
而且在大晋,生得雌雄莫辨,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说她像女郎倒无妨,最怕有人看不出个眉眼高低。
再提她断袖的事。
司马瞻这时也悠悠开口:“世间风姿上好之人,多是有些相似的,只有丑人才丑得各有千秋。”
中书令也笑说:“可殿下既美如珠玉,又英姿以极,并不与大人相似。”
“再有,您别骂下官啊。”
众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开始互相调侃对方的样貌。
反正这是嘉礼宴乐,就怕不热闹。
易禾也缓缓回了句:“方才中书大人一番话,倒叫本官有些惭愧,这么说来我太常寺上下皆是美仪之人,本官幸甚至极。”
中书令素日里就爱打个诨,更与易禾同为三品,无须避忌。
这会儿他见殿内气氛欢腾,就想再起个哄。
“罢罢罢,大人所言极是,全建康的美男子皆为你太常寺所用。”
易禾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并非本官自夸,美就是美,丑就是丑,太常寺就是太常寺,你们就是你们。”
众人听了这话,笑得比哭还难看,只能假意攻击中书令。
“托中书大人的福,让咱们又挨了一回骂。”
易禾也笑着起身,朝在座的抱了抱手:“得罪了。”
中书令本想调笑她一番,不想被她几句自夸化解掉了。
于是在对面冲易禾笑笑:哼哼,狐狸。
易禾也冲他笑笑:哼哼,老狐狸。
……
这日亥时罢宴,可谓群臣尽欢。
易禾还要照应宴仪,照例走得最迟。
眼下时节快到冬至,夜里天寒地坼,朔风凛冽。
刚出殿时还不觉得冷,直到行至中门处,才感觉身上已被寒气侵透。
她一出宫,外头两道声音同时叫了起来。
“大人。”
易禾借着地灯仔细一看,前头的是裴行,后头的是石赟。
看裴行的样子像是有事要跟她说,于是让石赟先到车里等。
裴行却开始支吾,一副无从开口的样子。
“裴将军,你要是怕本官冻不死在这里,就再多考虑一会儿。”
易禾捏了捏冰凉的鼻尖,忍不住催他一句。
裴行马上开口:“”
“其实是有人跟下官说……白家女郎之前同韦家二子私定了终身。”
易禾略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但是没过明路就不算订婚,你在意这个?”
“可是韦二的父亲去做了外流官,她就不要韦二了。”
易禾搓了搓手:“不然呢?外流官多带家眷随行,他俩远隔百里之遥,如何再议亲?”裴行思忖了一会儿,觉得此话十分有理。
这并非白家女市侩的问题,就算她不市侩,他们两人异地而处,也成不了姻亲。
“可后来她知道韦二入仕,又来求和……”
“不是……”易禾有些纳闷:“这话是你听谁说的?”
“同谁说的不相干,总之这人不可能骗我。”
“你就这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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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人不打诳语嘛!”
“哦,李祎告诉你的。”
李祎跟韦二也是同窗,两人多年相熟。
所以大概是韦二跟李祎这么说过。
“这话不能听一家之言,万一是韦二编出来给自己找面子的呢?”
“就算是真的又何妨,韦二不该庆幸自己能留在建康,可以如愿迎娶白家女了么?”
裴行一时又呆住。
怎么同样一件事,易大人跟道士分解得完全不一样呢。
“听将军的意思,是对白家女郎还没死心?”
裴行缓过神来摇头道:“并非,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不然心里总有个疙瘩。”
易禾懂他的意思。
但李祎没怎么过过俗家日子,他对男女情爱眼里揉不得沙子。
也无怪他会提醒裴行。
易禾拢了拢袖子:“也不是所有事都有真相,若你实在想知道,就亲自去问本人。”
裴行知道不好再缠她,就揖礼与她送行。
易禾刚乘上车子,司马瞻也从中门而至。
他见了裴行就问:“你跟易大人说什么了?”
裴行不敢欺瞒,就将那日李祎同他说过的话都告诉了司马瞻。
“这桩事本王倒托人打听过。”
“前日韦二午时请人去往萧家提亲,萧家没应,夜里又请人去崔家提亲,结果还未知。”
裴行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怎么,他当天是必须要有个夫人吗?”
司马瞻不禁失笑。
“本王的意思是,不能只听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