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痛恨极了
韦映璇哭笑不得,“未出阁才唤小姐,你叫我韦夫人便好。”
上回阿忠也叫她韦二小姐,她听得十分别扭。
她和离之身,理应称一声夫人,哪里还算小姐。
阿忠却固执道:“韦二小姐,您未嫁人,居于娘家怎不算小姐?”
还道:“我家主子比您还大些,您府上妈妈见了主子都称先生、公子,到了您却改称夫人,如此岂非对等?”
他直脾气,有话便讲,竟叫韦映璇语塞。
她想,为何却非要与董昭对等?
恍惚片刻,到底未与阿忠计较,“如何称呼,随你吧,方才老夫人救回来了,你不用回去向你家主子复命么?”
“不用,主子吩咐了,叫奴才只管留下给您跑腿儿。”
他不等韦映璇拒绝,便又道:“主子住您宅院小半年之久,昨日又承您提点之情,奴才为您鞍前马后也是应该的。”
是怕她难为情。
说着他还握了拳头,露出强壮手臂,“先前听齐妈妈说宋老夫人要进宫面圣,奴才一身武艺,护送老夫人进宫便要强过一般护院,定不叫老夫人出闪失。”
分明是董昭的意思。
韦映璇心头有熨帖的暖流涌过。
“好,那多谢,这几日便辛苦你了。”
未再拒绝了。
阿忠如此说,她便想到次日宋老夫人进宫一事。
只老夫人进宫,效果要打折扣。
朱询捏了贵妃把柄,定然坐不住,他虽不会亲自下场,却会叫宋拓冲锋陷阵。
若宋拓明日便进宫揭发贵妃,宋老夫人正好出马,定叫他永世无法翻身。
她回到陈宅,把想法说给陈氏与孟氏听。
“好啊!若那孽子明日正好也去告状,与婆母撞在一起便精彩了,有婆母在,哪里还用怕他翻出天?”
婆母天生便会拿捏宋家男人,老的小的都怕她。
孟氏道:“主意是好,就怕他明日不会进宫去。”
韦映璇点头,思忖道:“揭穿贵妃乃大事,他定要做好万全准备,恐怕还要等朱询给他几句保命承诺方才肯行动……除非有人或事刺激他,冲动之下不管不顾了。”
她说到此,忽而眼一亮,叫来阿忠道:“你去五珍阁订间包房,再上城西丝绸商贾府传句话,请贾老板傍晚出门一趟,便说我要见他,马车随从多带些,排场铺开。”
“是。”阿忠应声而去。
隔壁丫头跑来,“夫人,宋老夫人醒来了!”
几人面色都振奋起来,转去隔壁卧房。
宋老夫人果真醒来,韦映璇进时,她已在丫头的搀扶下来到圆桌旁的椅子上坐着。
丫环为她擦洗了身子,换了新的衣裳鞋袜。
她双手搭在扶手上,沉稳靠坐,面色庄严端肃,除了瘦弱外,气势与曾经倒是很相似。
艾妈妈不知何时竟也来了,站在老夫人身后为她梳头。
宋老夫人还道:“多给发髻上抹些头油,行将就木之人,连头发也花白干枯,面圣时却不能不讲究。”
说话中气十足,将生死坦然道出。
不过老夫人双眼却无法睁开,眼皮闭合,左右各穿一根长针,旁边有干涸的血迹,看起来可怖。
宋老夫人却丝毫未喊疼。
“老夫人。”韦映璇出声唤她,“您感觉如何了?”
宋老夫人即刻听出她的声音,神情一顿,点点头道:“你这位友人请来的神医果真有能耐,我现在前所未有的好。”
说着,将头转向韦映璇的方向,涩然感慨道:“我未看错你,你心果然不在宋府,也不在那孽障身上,到底还是和离出宋府!”
陈氏和孟氏都十分惊奇。
昨日她们还未来及给老太太讲这段日子宋府发生的事情,她怎知道?
孟氏问:“老太太,此事您如何知晓的?”
宋老夫人嗤笑道:“我早已知晓,宋府几乎败落了,现在是个下贱女子当家。”
她身后的艾妈妈道:“是老奴无事做,成日在老夫人病床前念叨,老夫人不光知晓大奶奶和离出府,还知晓远哥儿归西府,且还经让渡得了爵位。”
老夫人此时仍能坦然与韦映璇交谈,不是宽容,更非心大。
她要是心大之人,不可能和西府老夫人斤斤计较一辈子,更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把持专权,常年排挤打压儿媳,叫子孙都受累。
当时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虽有部分意识,思绪却始终涣散。
艾妈妈成日与她念叨,她一日听进去一两句,隔一日再听进去一些。
突然有一天她在吃了特制药丸之后,意识陡然清醒,将艾妈妈先前与她说的东拼西凑起来,便知晓宋府是败落了,还知晓了败落的大致经过。
她手脚身体虽都不能动,脑子却恢复思考了,如何能不怄气?
孽孙虽是狠心畜牲,宋府却是宋家历代传承来的,老夫人宁愿死也不愿看到宋府败落。
她气得狠了,躯体很快僵硬,口唇青黑,胸中又像堵了大石块。
孟氏夫妻请来大夫好容易将她调养的有了气色,因为经受不住宋府败落的打击,她竟又严重了,脑子也不复清明,渐渐混乱起,身体孱弱几乎丧命!
是那日宋拓突然去见她,叫她有了强烈求生意念。
这个孽孙嫌弃她,辱骂她,竟薅起她头发不断往床头木柱上撞击,对着她孱弱的身子拳打脚踢。
他满嘴脏污之言指责她,否定了她一生。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老夫人身上、头上,将老夫人打的奄奄一息,扬长而去。
老夫人当时便想,她若能侥幸不死,定要去御前揭露孽孙所作所为,叫他去死。
不是她做祖母的心狠,是孽畜大逆不道,亲手将亲情断送。
艾妈妈叹息,“老夫人一辈子享福,哪里被人暴打过?还是亲孙子,老夫人便提着这口气硬挺过来,渐渐又好转了,昨日一早,老夫人突然醒了。”
韦映璇眸光意味深长,“老夫人,您去告御状,若告成了,宋拓这辈子便无望了,您当真甘心?”
宋老夫人冷笑:“那日他殴打我时,我突然转过念头,什么宋家千秋大业,什么祖宗百年基业,与我有何干系?我死后统统都与我无关!”
“这孽孙不但害我命,还将我从宋家族谱除名,不叫我与老太爷合葬,欲等我死后将我随意葬在野地,呵!我为宋氏忙碌一生,到死都不能进宗祠,我还要心慈手软吗?顾念他的未来吗!”
几句质问撕心裂肺一般从她口中吐出。
韦映璇相信了,老夫人不是耍诈,她痛恨极了亲孙子,恨不得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