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第131章桑落的身世
第131章桑落的身世桑落被倪芳芳这番话说得一头雾水,疑惑地眨了眨眼,“你这是唱的哪出戏?”
倪芳芳嘻嘻一笑:“你忘了你那些‘假药’了?我可挣了一百两银子。比我拼死拼活绣花挣钱多了。”
“找个富家公子,不如有个好姐妹。”她嘟着脸凑到桑落面前,开着玩笑:“要不你养我吧。我保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桑落想了想觉得也不错:“好,你来丹溪堂,我养你。”
倪芳芳却撇撇嘴:“你这人啊,一点不好玩。跟你开玩笑,你就总当真。”
倪芳芳虽年纪不大,孤女出身,看世事总是通透一些。
朋友是朋友,若当成金主来供着,就再也不是朋友了。找男人也一样,绝对不能对金主有别样的心思。
桑落却道:“我是认真的,最近我要炼药,忙不过来,找别人也不放心,你能来帮忙自是再好不过。”
“我能做什么?”之前卖假药,也不需要医术,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这事情她在行。
“我是大夫,我说你行,自然是行的。不信你随我去试上一日。”说着说着,她就拉开了门。
“啪——”地一下,倪芳芳眼疾手快地将门按回去,挑起那烟紫色的裙子:“不穿我给你买的衣裳,不准出门!”
到丹溪堂时,两个半男人尽皆惊得半晌合不拢嘴。
这是刮的什么风?
桑落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烟紫色绣缠枝纹的襦裙,腰间缀着的银铃随着步伐发出细碎清响。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过于宽大的袖口,袖中暗袋里的柳叶刀险些滑落。
还是插在发髻上比较稳妥。
倪芳芳一巴掌拍开她整理衣襟的手:“别糟蹋我的杰作!”
院子里晒药的竹匾突然倾倒,夏景程握着半截当归僵在原地。
“桑、桑大夫?”正在碾药的李小川打翻了铜臼,药粉扑簌簌落在灰色衣摆上。
“怎么样?我家桑落好看不?”
桑落被倪芳芳推着转了一圈,却被那裙摆绊了个踉跄。
“今日是什么日子?”柯老四浑浊的眼珠在桑落发间那支套着青绿竹筒的柳叶刀上定了定,忽然咳嗽起来——上次这东西还被公子贴身收着,现在又在桑丫头头上了。
“我家桑落生辰啊。”倪芳芳一见到柯老四就想起桑落上次说,只需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内官。
这样一说,几人都围了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
生辰的贺礼都没准备。
“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日子,晚上同去茱萸楼吃饭吧。”桑落找了攀膊,将衣袖绑了起来,问夏景程:“老鼠和兔子可寻到了?”
夏景程给李小川一个眼神,俩人挠挠头:“没有,没有,我们这就去找。”
说完放下东西就一溜烟跑了。
夏景程跑回回春堂取银子,七叔等人见他回来,有些意外:“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夏景程翻箱倒柜地找银子:“今日夏大夫过生辰,我想着要买个贺礼比较合适。”又抬起头来,茫然地问:“不知送什么合适?”
七叔与其他人心照不宣地互相颔首。看样子景程果然与桑大夫有了些情愫。前些日子桑大夫在京兆府衙前的动静可当真不小,夏景程若能娶她回来,对夏家自是大有裨益的。
七叔再看向他,含笑道:“送女子总归是要送些首饰的。镯子——”
夏景程想也不想就摇头。这东西肯定不合适,桑大夫给那些人施刀的时候,可什么都不戴。
“簪子,簪子好!”男女定情都用它!
桑大夫好像不戴簪子。夏景程刚想摇头,又忽地两眼冒光——桑大夫要戴簪子呢!
天黑之前,夏景程总算是拿着一只锦盒出门了。
七叔不放心追出来,细细叮嘱道:“景程啊,这东西可要等着无人的时候,亲自交给桑大夫才好。”
最好亲自替她戴上。
景程一表人才,桑大夫含羞带怯,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看着夏景程远去的背影,七叔缓缓转过身抬起头,天黑之前最后一缕光,恰好落在“回春堂”三个字上,他觉得这是个极好的兆头,长长舒了一口气:“光耀门楣啊.”
——
桑陆生为了给桑落过生辰,特地换了衣裳,早早地出了门。见日头还早,就买了些吃食先去桑林生租用的小院落了一脚,将过生辰的事说了。
桑子楠眼睛仍旧不见好,坐在榻上垂着双肩,抠着指甲沿的毛刺:“我连贺礼都未准备,不过小落今非昔比,可能什么也不缺了.”
他的手探到枕头底下,那里有端午为桑落挑的一支步摇。当初颜如玉就嘲笑他,说东西太差。如今更拿不出手了。
桑陆生看向桑林生,皱着眉摇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只叮嘱他好好将养,早些治好眼疾。
桑陆生从小院出来,原本是准备往茱萸楼去。谁知发现自己的的银钱袋子落在了小院里,又折返回去。
这一去却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莫星河!
那白衣裳,那身量他绝对不会认错!桑陆生见莫星河跨进了桑林生的小院,心中疑窦丛生。
对于莫星河这个人,桑陆生不太喜欢。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总穿白衣,每次来找桑落看诊,语气、神态、动作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拿捏劲儿。
想他刀儿匠出身,要想成为宫里认定的阉官,总要与宫里人打过交道,弯弯绕绕太多。莫星河这种富商,生意能做那么大,心思怎么可能简单?
好在闺女说过她并不心悦莫星河,倒是让桑陆生很是放心。
他躲在转角处等了一阵,本来准备去茱萸楼了,可走了两步,左思右想仍旧觉得太过蹊跷。
莫星河认识桑林生不稀奇,但他这样的富商如果身体抱恙,应该是请大夫上门诊治,怎么会专门跑到这里来?
一定有问题!
想罢他就踮着脚悄悄走到小院门外,透过门缝只看见白色身影往屋子里去了。
桑陆生屏住呼吸,附耳贴在门缝上,依稀听见莫星河在说话。
“桑子楠,我来看看你眼睛好些了没有。”莫星河说得漫不经心。
桑子楠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团,双手揪着被子,毫无杀伤力地握紧拳头:“你!你!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快出去!快出去!”
莫星河背着手踱着步子走到床前,冷笑道:“我以为你还想瞎着眼去茱萸楼呢。”
见一旁的桑林生无声地跪在了地上,匍匐求饶。莫星河手掌一挥,桑子楠晕了过去。
“楼主,犬子已躲在这里一月有余,心思收敛了不少,已晓得轻重了。”桑林生伏在地上低声说着。“是吗?”莫星河看着桑子楠枕头边的锦盒,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捏着挑开盒盖,赫然有一枚银制步摇,手掌一揉,那步摇被捏做一团“啧啧,连个金的都不舍得买。”
叮当一下,那一团步摇落在地上,滚到桑林生面前,一双银丝锦绣靴停驻在桑林生额前:“再给你几日,中秋之后,你务必回到桑家,确保我们的人尽量活下来。”
桑林生额头点地:“是。属下领命!”
莫星河看看不省人事的桑子楠,轻笑道:“若他还想着桑落,我不介意亲自替他断了红尘根。”
桑林生仍旧伏地不起:“属下定能教好犬子,如若不能,定将他远送外乡,永不还京。”
莫星河突然弯下腰,大手一张掐住他的肩膀,让他痛得不得不抬起头来,白衣在暮色中一闪:“四十七,当年昭懿公主亲手把桑落交给你时说过的话,你别忘了。”
桑林生如何敢忘?
昭懿公主那时只说了一句话:“她若有个不测,你和你儿子都必须死。”
那时的昭懿公主和今日的桑落一样,刚满十六岁,亡国,让她的声音和眼神里都充满了杀气。
不从者,杀!
失败者,杀!
桑林生靠着一身医术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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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绝不敢忘!”桑林生用力说道,似乎这样说,才能表现他的决心和意志。
莫星河满意地站起身,耳朵微微一动,白衣一晃,飞身出了房门,手掌探出门外,猛地收拢,掐住了桑陆生的咽喉。
“砰”地一下,小院门被重重关上了。
桑陆生被莫星河拖进了屋,他的咽喉被掐得死死的,脸涨得紫红,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不住地拍打着莫星河的手掌。
“你怎么没走?!”桑林生惊得站起来,又慌忙跪下来求饶,“楼主!楼主!内官的事还需要我弟弟出手!手下留情啊!”
莫星河一身白衣似地狱来的白无常,将桑陆生往地上一抛。
桑陆生捂着喉咙剧烈咳嗽,血沫溅在青砖地上。他踉跄着爬起来,指着莫星河嘶声道:“你们方才说的昭懿公主.桑落她、她”
“既然来了,也好叫你弄明白,”莫星河笑了,坐下来靠在椅背,“永宁十五年,左丘父子破了我大荔都城。先帝不想生灵涂炭,携后宫和子女尽皆自刎于宫门之前。”
此事天下人都知道。
芮国才立国多少年?大部分都是大荔国的旧人,对于当年的事仍旧历历在目。
所有人都以为皇族全军覆没。桑陆生也不例外。
可昭懿公主早在广阳屠城之后就不在宫中。得知此事后,她准备扮作美姬入京刺杀芮国始帝和太子,不料却遇到了一个逃难的宫女在典当一枚玉扳指。
那玉扳指被被昭懿公主认出是先帝的贴身之物,暗中将那宫女带走仔细询问,才知先帝曾临幸过她,刚发现了身孕,欲封做美人,谁知就国破家亡了。也正因此,宫女才逃过自刎一劫。
只是她已有身孕,留在宫中是藏不住的,这才趁乱逃了出来。昭懿公主像是有了希望,将宫女藏在深山之中好生养着,以为能生个儿子,那大荔皇族的骨血就保住了。
谁知却生了一个女儿。
桑林生越听,心底越慌,这样的秘辛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说出来?听者岂不是要用性命保住这秘密?
他扑过去抱住莫星河的腿,不住磕头:“楼主!饶了我弟弟吧!他视桑落如己出,绝不会将桑落的身世说出去的!饶了他吧!”
“可他已经知道了。”莫星河懒洋洋地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猩红的药丸,递到桑陆生的眼前,“吃了它,我就相信你不会出卖桑落。”
桑陆生仍旧没有从桑落的身世中回过神来,也没有明白桑林生为何叫莫星河楼主。
他望着眼前的药丸,嗓音嘶哑,却平静得出奇:“她是我闺女,即便不吃药,我也是要拼着老命护着她的。”
说罢,毫不犹豫地拿过药丸放入口中。
很快,他整个人就蜷缩在地上,痛苦至极。
“楼主!楼主!”那个药桑林生吃过,知道发作起来如坠冰窟又如被烈火烹制,更如凌迟一般痛苦不堪,他不住磕头,“楼主救救我弟弟吧!救救他!求您了!”
莫星河睥睨着二人,淡淡地道:“今日八月初八,从今往后每月八日便会这般百蚁噬身。你若听话,照顾好桑落,每月初七可来点珍阁寻我,我也能让你松快一个月。”
桑陆生痛苦得喘不上气,用尽全力说了一声:“是。”
莫星河勾勾唇,弯下腰来,在桑陆生肋下二寸之处,点了三下:“今日是桑落生辰,听说你们要去茱萸楼吃酒,你最好仔细些,别让她瞧出端倪来。”
桑陆生虚弱地擦擦满头的汗,缓缓爬起来:“桑落是我的闺女我自是、自是不舍得她难过的。”
说罢,他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桑林生,眼神里太多未言之语。最终也只是踉踉跄跄地扶着门,一步一步往外走。
走出院子,已是天黑。
莫星河跟了出来,一出院子,他就彬彬有礼、风度翩翩:“桑二叔真是巧啊,莫某正要去茱萸楼,不如同去?”
桑陆生不能说不,跟在他身后默默走着。
不一会一道黑影从屋檐下闪了出来,在莫星河耳边说了什么。莫星河脸色一变:“必须现在?”
黑影道:“立刻。”
莫星河看了一眼桑陆生,从手中取出锦盒交给桑陆生:“莫某有事,不能亲自前往茱萸楼了,这是送给桑姑娘的礼物,还请桑二叔一定带到。”
桑陆生默默地双手接过那只锦盒,说了一句:“是。”
莫星河满意地匆匆离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桑陆生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站了许久,趁着天黑,他弯下腰,手指伸进嘴里,将卡在牙臼里的药丸取了出来揣入怀中。
这个保命的法子,是宫里的内官教他的。
宫里的内官什么阴狠诡谲的招数没见过?对于这种药丸,自是有办法躲过去。即便不能马上躲过去,到时再咽下也不迟。
他也教过桑落,没想到今日自己反倒用上了。
至于疼痛的样子.他记得很多年前,见过桑林生疼痛的样子,当时桑林生只说是吃坏了肚子,不出一日就好了。当时他没当回事,看到药之后,他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掸掸身上的灰,又寻了一点路边的水,将凌乱的头发抹顺。
闺女是个公主。
那他岂不是就是皇帝?
桑陆生摸了摸荷包里的银子,笑着摇摇头。一抬头,茱萸楼灯火通明,闺女正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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