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庄周梦蝶
两人依旧对峙着，却没有了之前的火药味。
“朕问你们是什么关系，他可以包容你原谅你，朕却没那么好心，你要搞清楚现在你的身份。”沈晏舟咬着牙说道。
“我说了是我的家仆，从前去霁州的时候……买的，此后便一直跟着我了，为我出生入死，难道不该对他们好吗。”谢某是服软的，但对方强硬，她也不会有好脸色。
她这不正常的停顿，让沈晏舟敏锐地捕捉到。
“又是他留给你的。”
“他们是我的人，送了我以后就是我的。”她警惕地说道。
“好，好好。”他从未觉得有如此无力的时候：“朕懒得跟你说。”
他拂袖看着又要走。
放平时他走了谢韶光当然是求之不得，但现在这个问题还没说清楚，他可比原来的沈晏舟不讲理多了，她真的生怕他脑子一抽把康家兄妹怎么样。
“那日本就是流芳宫的内奸撺出来这事，我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才顺水推舟让事情发展的，康家兄妹并不知情，以为是真的闯祸了所以替我担下所有。”她赶忙站起来，想要将话说清楚：“陛下，此事确实是我一人之过……”
明明是说好了帮沈晏舟演戏，把宫中这些人揪出来的。
——“漫漫，相信我，你要帮我。”
那天的记忆猝不及防从脑海中某个角落浮了上来。
听着身后戛然而止的声音，沈晏舟绷着脸转头。
这人说话总是遮遮掩掩的，遮了难道他就不知道她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谢韶光像是忽然石化了一样，还保持着来追他的动作，可是一动不动，只有空洞的眼流出的泪水让人感觉到她是活的。
一滴一滴，如同断线珍珠。
他总觉得掉下去的却是别的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你……”
他觉得自己的头很疼。
“我和他难道非得分那么清吗。”
“你怎么总是在想他。”
“我就是沈晏舟啊。”
来到这里以后，除了极少数的人物关系，他觉得其实和原本都大差不差。
就连宫中某个道旁的石头都毫无差别。
只是一些人还没死，一些事还没发生。
让他不由怀疑自己的‘过去’，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在他做梦期间，现实已经经历了许多，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庄周梦蝶，亦或是蝶梦庄周？
谢韶光愣了一下神，等回过神来时，看到他悲戚地看着自己。
“抱歉，臣妾失态了。”她赶紧擦干眼泪。
“我说到哪……”
“康家兄妹的事我会办的，事已至此，你别总是哭了。”他转过身，谢韶光不确定自己看到那一瞬间的哀戚到底是不是眼花的错觉。
“多谢陛下。”
“……你原先怎么叫我的，别总是叫陛下。”
等他走以后，谢韶光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计较谢晚雨的事。
她软趴趴地坐下，让人又煮了碗面。
傍晚时，锦绣就被放出来了。
她甚至没怎么瘦，虽然看着憔悴些，却应该是没受太多罚的。
“小姐。”她喏喏来到谢韶光跟前，大概还是心虚自己做错事。
“你没事吧。”谢韶光笑了笑。
“你才是没事吧！”她一下扑了过来：“怎么，怎么才几日，你就瘦成这样了！”
“很瘦吗。”她抬了抬手，似乎自己也没发觉。
但看着手腕上的镯子，空了大半圈，是有些不好看了。
“陛下怎么你了，他还是不信么？我去跟他说。”
谢韶光一把将她捞了回来，瘦是瘦了，不过还好还有劲。
“没事，是我太担心家里了，陛下没有做什么。”
锦绣半信半疑。
“真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谢韶光就是他们刚去霁州遇到饥荒那年也没像现在一样。
不只是瘦，还是一种干枯、憔悴的感觉。
那时她在霁州，要看顾家中，要管着粥厂，生活水平还大幅下降。
她瘦是瘦，却充满了活力，每天风风火火。
现在应该怎么都饿不到她，可怎么会显得那么难过，就如同生命力一起流失出去了一样。
可她不愿意说，如果可能，甚至不想表现出来，锦绣没办法，只能不再追问。
“先吃东西吧，明日你回家一趟，回去看看家里人。”她拉起锦绣。
今天她是把谢晚雨送走了，但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上。
她忽然回来，搞不好是沈晏舟给她送了什么信让她做什么。
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她应该也感觉到了。
不管是从自己，还是从沈晏舟那。
毕竟他从来不会抢她的吃的吧！
她写了一封信，交给锦绣，让她贴身放着，明日一早就出宫去。
还在吩咐，某个人又来了。
“见过陛下。”谢韶光还以为至少今天不会来了，赶忙行礼。
“唔，平身。”
沈晏舟打量着锦绣。
她怯怯站在谢韶光身后，低眉顺眼，很是温顺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中原待久了，除了康国人略带卷曲的头发，她已经没有太多异域的感觉。
“下去吧。”他在这大概就不会走了，也没办法说更多，谢韶光便让锦绣下去了。
“你没必要把你的猫猫狗狗都护在身后吧，就像朕要吃了他们一样。”
“陛下玩笑了，锦绣只是下人，不站在妾身后又要站在哪。”
“那你妹妹呢。”沈晏舟总是往流芳宫跑，已经把这当了自己的地盘，懒洋洋往常坐的椅子上一靠。
“萌萌是晚辈，自然也应该站在后面。”
“那……朕呢。”
谢韶光头都不抬：“陛下万金之躯，当然在万万人上。”
真的很无聊。
而且是故意对他这么无聊的。
他觉得没意思，让太监将没批完的奏折报进来，便考试批阅。
谢韶光很自觉缩得远远的。
这次叶家指责她就多有后宫干政这一条，从前还好，现在，还是别冒这个险。
相安无事过去一个时辰——其实也不算相安无事，沈晏舟在那边一会儿咳嗽一会叫人磨墨，小太监们进进出出，忙得不轻。
也不知道应该说他们懂眼色还是没眼色。
他悄悄回头，谢韶光靠在榻上看书，压根不往这边看一眼。
等他忙完，把她书抽走她才回过神。
“这什么书，这么好看吗。”他扫了两眼，露出嫌弃神色随手扔开，哼了一声：“怪力乱神。”
『有毛病吧又没叫你看。』
一整天，他难得听到她的心声，虽然是骂人。
“你要看白日再看，是该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