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一笔春秋
沈晏舟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被别人抱过那么多次，也不会允许别人那么靠近自己。
但如果是谢韶光的话，他好像已经适应了。
“怎么了。”
她反应太快了，简直就像本能反应。
实际上街上的人群只是稍微慌乱了一阵，因为刚才发出声音的男人明显已经抓住了他想要的人，正在感谢帮忙的路人。
“啊，哦，我以为出了什么事。”谢韶光讪讪松手，之前她趁乱被绑架的事好像在她心头落下阴影，对这种忽如其来的乱局有点神经质了。
沈晏舟回头看过去：“我们好像到地方了。”
谢韶光张望四周，发现跟着他这一路已经不知走到什么地方来了。
从前在京中她上街四处逛过，菜市口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都去过，可这地方似乎还要更有甚之。
前两日似乎是下了些雪，不过现在已经化了，雪水和地上的尘土混为满地泥泞，不过即使没有这些这地方也说不上整洁。
道旁过于老旧的房屋建筑感觉踹一脚都能往下掉土坷垃，门外支的小摊子衬布看不出原色，上面放着同样看不出原色的货品，守在摊前的主人抄着手，窝在那，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烤火，眼睛如同鹰隼一样审视着往来的路人。
沈晏舟看向的方向还要深入这条街，她总觉得往里走天光的颜色都暗淡了。
而且那一块门口没有摆摊的，只有些笼子和零散的人。
“这什么地方？”
虽然沈晏舟现在孤身一人，很难把她连带三个护卫和湖石一起卖了，但这概率也不是完全没有。
“文玩字画，花鸟鱼虫。”沈晏舟解释说：“不过不是有钱人玩儿那种。”
谢韶光就说她看着那些摊子上的东西，真的很像才从地里刨出来的，而且摊主的眼神更像是能把人埋到土里那种。
“不是说要护卫吗……怎么来这。”
“不然去哪，难道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护卫吗？”他笑道：“害怕的话就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我跟你一起吧。”谢韶光虽然对周围的环境有些不适，但也不是能丢下人跑路的个性。
两人一路往前走，还没多远就被拦住了。
“哎哎，哪来的小孩儿，这可不是什么小孩子玩乐的地方。”拦他们的人瞎了一只眼，牙齿也稀稀落落的，颧骨高耸，脸上却没什么肉，皮肤晒得黝黑，不知是晒的还是喝酒喝出的红色，三两根稀疏的白胡子让他的脸看起来更怪了。
“我们是来买东西的。”沈晏舟淡然道。
“小少爷小小姐要买什么东西，咱这都有，就不用进去了。”他指了指自己身后和街上其他的摊子道。
“我就找刚才那个人牙子。”沈晏舟指了指前方。
对方脸色赫然一变：“小孩子瞎说什么，这哪有什么人牙子，自家孩子乱跑抓回去了而已。”
谢韶光听得一愣一愣的，刚才那是个人贩子？她怎么没看出来。
“对啊，汉人可以生出康国人。”沈晏舟很认真地点点头：“很合理。”
“你小子……”
对方似乎被踩到痛脚，马上就要逼近威胁他。
谢韶光见势不妙，抬了抬手，身后的三个护卫马上把老头围了起来。
“管好你自己。”沈晏舟本来就不欲与对方多言，但那三个护卫他又使唤不动，只能等谢韶光出手。
“走吧。”他们绕过老头，继续往前。
“你要买人？”谢韶光这才明白他来这的原因。
“达官贵人家里的护卫，不少都是买来的，要从小养，手上捏着对方所有身家性命，这样的人才放心可靠。”
『屮，好变态。怎么这鬼地方还有奴隶的。』
听到这想法，沈晏舟无奈地撇了撇嘴。
“这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穷人家大灾年间卖儿鬻女，以求彼此有个活路，若是年景再难过些，便是易子相食。去岁雨水过多，河淹两岸，就是幸运些度过了收秋粮的时候，冬日物存不足，也只有这种法子。不然没吃没喝，一家人都会死。”
谢韶光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这些她从前都没仔细想过，只是需要时局动荡，便随意设置了一个灾年。
“你看。”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街尾。
比起街头的脏乱，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很多穿着单薄，甚至不着片缕的人被关在笼子里，有的老板会好心再笼子上盖些稻草和破被褥，有的就那么放在那，一群人缩在笼子挤作一团。
要不然就是脖子或者脚上被拴上铁链，畜生一样站在那。
很多都是孩子，也有适龄的女子和健壮男子，几个看客挑选货物一般对看中的人肆意抚摸揉捏，尤其是对女子，若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在场，只怕会直接做些令人不适的行为。
只有少数，非常少数人是穿得完好站在那，自己卖自己。
这里简直可以说是臭气熏天，如同骡马集市一般。
因为人贩子不会给那些人洗澡，也懒得管他们排泄的问题，很多只能就地排泄，最多是到角落里去。
虽然知道不好，但谢韶光还是呕了一下。
沈晏舟也不能继续风轻云淡了，他左右环顾，正挑选着适合的人选。
谢韶光的目光却集中在之前他们看到的那个人贩子身上。
那是个强壮的男人，这天气也只穿了几层布衣，衣服材质看着挺有质感的，并不像是穿不起衣裳的人。
他正拿着条鞭子抽打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少年模样的将另一个抱在怀里，独自承受了绝大多数惩罚。
“x的，小兔崽子，我叫你跑，你跑！老子花了多少钱”他边打边骂，气急了还踹两脚：“护什么护！不就是给客人摸两下，还能给人家咬了！”
少年发出愤怒的嘶吼，然后理所当然又被重重踹了几脚，倒在地上。
这样更方便了人贩子行凶，他似乎嫌打得不过瘾，又拿了小臂粗的棍棒：“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个畜生！”
“喂，你别打了。”谢韶光尽管清楚知道自己的话不会影响任何东西，但还是开口道。
那魁梧的男人看了过来，见说话的是个小姑娘，眯起眼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她一番，护卫里一人护在她身前，挡住了对方不善的目光。
“哼，小姑娘回去当自己的大小姐，这里可不是什么花会灯会。不然你买下他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