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只需稍加用力
谢晚雨很快就摆脱了最初离开父亲的惶恐。
上课总和谢韶光坐在一起,没事的时候也经常带着谢青云一起去二房。
在这个没手机没电脑的年代,谢某人的消遣,就变成了吃吃喝喝,和看话本。
但碍于话本情情爱爱或是怪力乱神总为正宗大门不耻,所以她只能偷偷摸摸看。
可她身边总有人,不是爹妈就是兄弟姐妹,再不然还有下人。
时间长了,她便想了个办法——用正经书的书皮罩在她的话本外面。
杨悦薇见她总在看书,还夸她知长进了。
“姐姐很喜欢看书啊。”谢晚雨经常守在她身边,总见她在看书,便问道。
“嗯,随便看看。”谢韶光装模作样端了一杯水,手上书的表皮是《泛胜之书》,其实里面是《娇红柳绿》。
“姐姐看这个,是想做什么吗?”
她现在本来应该不是处于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子状态了,但大概是从前总被父亲说要懂事,没经历过这个阶段,现在大人不在身边,好像才释放了一点天性。
谢韶光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你知道孙家母女现在怎么样了么。”
谢晚雨摇摇头,那不是他们小孩子该管的,事情的全貌都是后来听家中下人说的。
“他们现在以给人浣衣缝补为生。”谢韶光合上书:“不久前他们还是谢家的座上宾,进出有下人的富贵人家。现在却要整日操劳,将手泡得浮肿才能维持生活,如果有一日,我们也落到那样的地步,至少希望能有一技之长谋得温饱。”
谢晚雨愣住了,一旁临摹字帖的谢青云也懵懂地看着两人。
“姐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回过神,有些无措地笑起来。
他们这些人大概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都说在家随父,出嫁随夫,这时代女人的一生似乎总是囿于宅院。
就是孙家这种男人死了孩子还不能自立的,也会想着投奔亲戚。还是投奔失败了,才会有现在的下场。
谢晚雨现在还是个孩子,爹虽然靠不住,但她娘留下了不少嫁妆,她也没个好赌的弟弟,不论如何应该都落不着做苦力为生,所以更没想过。
“有一技之长总也是好的,也不能总是靠别人啊。”她笑了笑,看向谢青云:“医术、营造、算术这些,说不定以后就用上了。就是不以此为生,或许也能帮着家人做些什么。再不然,还能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谢晚雨沉思起来,直到回去也没说话。
谢青云身子不好,先天不足,谢家所有人都知道。
从小时候起就每天汤汤水水的。
保和堂大夫一月来一次,伙计更是每周都来送补药。
如果说有什么技能是谢晚雨最优想到的,大概也只有医术了。
谢韶光也只能稍作引导,不可能直接说你去学医吧。
之后几次保和堂大夫上门问诊时,谢晚雨竟然真的去跟人家搭话了。
她贵族小姐,直接去当学徒自然是不可能的,人家见她执着,也只得推荐了几本书让她先看着。
天气越来越冷,谢韶光也懒得出门,姐弟三人不上课的时候就经常围炉读书,闻着茶香氤氲一起看书——虽然谢韶光看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书。
谢青云已经在看《文选》了。
谢晚雨则是在看些草药入门。
她看得很快,记性也很好,保和堂大夫每次上门,抽她一些药材药性她都能对答无误。
本来还以为是贵族小姐一时兴起,这下也稍微认真些看她,给了她一本自己的手记让她背,她现在甚至能简单些药膳给谢青云吃。
师父的正面引导让她自己也很有兴趣,仿佛找到了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
以后应该可以不用担心她会不会继续走这条路了。
谢韶光从秋天折腾到冬天,就得到眼下这个局面。
入秋以来时局和气候一样有些死气沉沉,就是她也想不出应该怎么整活了。
再过段时间慢慢看吧。
看着面前的姐弟俩,她叹了口气,好歹是把孙家人赶走了,也不算完全失败。
一杯茶忽然递到她唇边。
“姐姐喝茶。”如花笑靥在她面前绽放。
谢晚雨最近迷恋上做药茶,专门针对各家各种配比的药茶弄了不少。
“谢谢。”她礼貌接过来,忽然想着如果能在这做奶茶说不定也很赚。
……
入冬以后,日子好像过得很慢,夜晚的时间也太长了。
绿珠宫还是那个闹鬼一样的冷宫,疯了的宫妃不分昼夜,自顾哼唱着没人听懂的歌谣。
沈晏舟关闭所有门窗,几乎想把耳朵都塞上。
那歌丝线一般往他脑子里钻,太阳穴和后脑勺都突突的疼。
晚饭没什么油水,现在就已经饿了。
他裹着被子,只伸出一只手翻阅着书卷,但被子用了很多年,已经不够暖和了,哪怕里面还裹着很多层衣服也没用,他自己的身体仿佛生不出一点热度。
他看着看着,忽然抬手将小案掀飞。
门外守着的太监听到动静,只是身影摇了摇。
“还没回信吗。”他又压制住火气,平静问道。
“现下大雪封路,信使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月。”
“一有回信立即通知我。”
“喏。”
简单的对话后,绿珠宫又陷入沉寂。
沈晏舟抱着膝盖慢慢揉搓,白日跪在地上久了,到现在腿还是很难受。
现在他的那些兄弟们,大的在明争暗斗,剩下这些没出宫的,更是从出身斗到下人。
他排行第十,是一个离皇位和宠爱都极度遥远的位置。
而且因为母亲被置于冷宫,在那些受宠的皇子眼里,比官宦人家的伴读都还不如。
白日便是因为他书被抢走后反抗,那些人反告一状,被太傅罚跪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开垫絮,打开床板上的一个暗门,摸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其实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其中一个粉色的荷包格外惹眼。
上面的并蒂莲针脚稚嫩,但很用心。
他拿起来闻了闻,一股奇怪的香料味和记忆中的花香酒香都不太一样,倒是很像现在时兴的某种熏香的味道。
要不是亲手从她腰上拿走的,他都要怀疑这破荷包是哪来的。
“好难闻啊谢韶光。”他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