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欺天证梦
林弈自幻境中苏醒时，五次欺诈幻境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然而他的意识并未完全清明，脑海中率先浮现的是一句低语，来自旧时代的回响：
“欺天者需先欺己，见众生如见镜渊。“
这跨越一世的记忆洪流竟未令林弈迷失。
这最后一次幻境中，林弈可是真切经历了十余载春秋——这对年仅十几岁的林弈而言，无异于又经历了一世。
纵然皆是虚妄，却如大梦初醒。
洞天秘境·某处洞窟
清婉正用绢帕轻拭林弈额间薄汗，可可突然瞥见他眼睫微颤。
林弈睁眼的刹那，眸光如烈火洗炼过的星辰。
“林弈……他、他是不是醒了？！“可可的尾音陡然拔高。
众人目光齐聚处，但见林弈眼底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洞彻。
洞天外窥视的曦爻指尖轻颤，虚空中收拢的掌心残留着幻影的温度——与自身手掌无异的温度。
伸手却不能触碰眼前人，似有凄凉之意在指尖萦绕。
曦爻暗自心惊：徒儿眼中怎会……给我一种沧桑感？
好在，林弈这样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
洞天秘境·某处洞窟
阿娇拨开围拢的二人，将林弈扶坐起身。
林弈虽灵气几近枯竭，脊背却挺得笔直，毕竟气力可不需要灵气。
“让阿娇姐担心了。“他目光扫过众人，“也让诸位担心了。“
说完，林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在眼前比了一个“ok”的手势，道：
“师尊，我现在很好，没什么事。”
待简述经历后，可可歪头发问：“若幻境满是破绽，怎会困你许久？“
“痴儿。“阿娇轻敲她发髻，“入梦时谁辨虚实？“
“可修士本就不常入梦嘛……“
可可此话一出，众人很快便有了与她一样的感受。
璃晓把玩着发梢打断：“比起聊梦境，欺诈道纹才是最有意思的吧？“
“对啊对啊！“可可眼眸发亮，“快让我们……“
话音被阿娇的指尖截断：“他灵气都快枯竭了，你还想看道纹效果，况且，这些东西难道能轻易示人？“
可可揉着额头咕哝道：“那咋了，我们是自己人啊，又不是敌人。“
阿娇说道：“那——也——不——行！”
可可主打一个理不直气也壮，白了阿娇一眼后说道：“不看就不看嘛……这么凶干什么？”
清婉轻轻拽了拽可可的衣袖，低垂着眼眸，小声说道：“可可别说了，让林师弟先休息吧。“
……
金明皓上前，说道：“这些……之后再议。弈子，你快些调息，我等在此已耽搁太久了。“
林弈点了点头，而后仰颈服下两瓶灵液，喉结滚动两下后转而问道：
“我迷失多久了？“
阿娇捻着垂落的发梢应道：“约莫三四个时辰，兴许更久些。
只是你何时陷入幻境……我们并不清楚。“尾音渐隐在迟疑里，“毕竟最初，大家都当你只是静坐调息。“
灵儿眸光流转，敏锐捕捉到林弈骤然收缩的瞳孔：“林师弟，你尚未言明——在幻境中，你觉着被困了多久？“
林弈轻轻叹了一声：“十六七年吧。“
“什——“可可小嘴微张，玉指掩住朱唇，“这……这么久？“
林弈未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便自顾自地阖目凝神。
众人珠玉散发的光，透过人与人、袖与袖的间隙，交错融合后切过他的侧脸，在睫羽垂落处投下细碎的影。
灵儿也不免心惊：“经历了一段虚假的时光，此刻却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倒也是……”
秦风在心中暗忖：“至高道纹嘛……我秦风也可以。
不过，被自己的道纹欺诈一世，你林弈也是个人物。”
……
林弈起身说道：“皓子，我恢复得差不多了。”
金明皓拍了拍林弈的肩膀，笑着说道：“没事，不必勉强，再多等一些时间也无妨。”
林弈笑着谢绝了金明皓的好意，毕竟总让人等着，林弈他自己也不好受。
金明皓将所有人叫了起来，道：“是时候出去了。”
金明皓掌心亮起符箓微光，洞窟石壁应声浮现水波状涟漪。
众人依次穿行时，林弈顿了顿，简单回头望了一眼——恍若在与那些幻境里经历的人与事告别。
林弈心想：“溺死在温室中固然能体验沉沦的快感与舒适，可清醒之人会因此而受伤。
美好的梦，无比真实的现实，我还是选择后者吧。”
走出洞窟，林弈看着右手掌心处的琉璃疤痕，心想：
“这是……先前分明还是血色。”
林弈将灵魂力量汇在右手手心，只是一瞬，他便完全领悟了欺诈传承。
那一瞬，林弈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虚影，或许正是留下那句箴言的人。
林弈接收完所有的信息，却发现众人身前可可刚刚抬起的右腿，竟然连鞋跟都还未着地。
他仿佛明白了一切：“这又是一场欺诈，道纹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连自己对于时间的感受都能欺骗……
罢了，不想这些了，林弈你可还是在秘境之中呢，随时身死之地，还要像之前一样冒险？”
林弈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琉璃疤痕，秘境里的风突然变得粘稠如蜜。
他的视野里，可可的裙裾用了三次心跳的时间飘起又落下，发梢扬起的弧度在空气中凝固成金色丝线。
然而，现实世界中，四下几乎没有风，可可穿的不过是寻常劲装，她的发梢也毫无异样。
奇怪的想法还是打住吧，再进行下去不就是……”
阿娇察觉林弈神色有些异常，便出言提醒：
“之前的经历且先搁置，此刻需专注眼前之事。危险往往就藏在分神的瞬间。”
林弈闻言脊背微挺，应道：“阿娇姐提醒得是，我记下了。”
……
众人跋涉两日后，渐觉周遭景致与先前所见有所区别。
青铜古树依旧盘踞四野，妖兽踪迹却已全无。
众人紧绷心弦渐松，虽仍持戒备，但已不必时不时屏息凝神。
可可摩挲着青铜树纹，终是按捺不住问了出口：
“阿娇姐当年开荒秘境时可曾遇过这般情形？”
阿娇指尖轻叩青铜树干，金属回音铮然：
“未曾亲历，不过前人确实对这样的情形有所记载。”
“前人怎么说的？”可可又凑近半步。
“洞天之主可能不想让妖兽靠近某些地方，”阿娇眸色忽暗，“连这些青铜古树亦是不简单。”
“驱妖尚可解，可这些树除了长得怪以外，还有什么不简单的？”可可歪头打量虬结枝干。
“可听过异灵根？”
“阿娇姐是说……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