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下的小道童 作品

第232章总感觉哪里不对

十岁的费德西尔站在伯爵府邸的露台上,俯瞰着整个霜狼领的繁华集市。

这一年,他凭借敏锐的商业头脑,将父亲赠予的几枚金币翻成了足以买下半座城的财富。

他收购羊毛、倒卖香料、投资船队,甚至垄断了北境的琥珀贸易。

商人们称他为‘银狐少爷’,既敬畏他的手段,又惊叹他的眼光。

可越是深入市井,费德西尔越觉得。

这个世界,不对劲!

第一个异常,是人们的记忆。

上个月,他向老铁匠汉斯定制一把短剑,要求剑柄镶嵌蓝宝石。

“少爷,您上次来也是要蓝宝石呢!和去年那把一模一样。”

汉斯笑呵呵地递出成品。

费德西尔愣住了,他分明是第一次定制武器。

更奇怪的是,当他试探着问。

“您记得我七岁生日时,父亲送我的那把木剑吗?”

汉斯毫不犹豫地点头。

“当然!剑柄上刻着霜狼家徽,还是我亲手抛光的!”

可费德西尔清楚记得,那把木剑是父亲从王都带回来的。

第二个异常,是永远不变的风景。

他的商队每周都会经过黑松林,可林边那棵被雷劈过的枯树,焦黑的枝丫永远保持着相同的扭曲角度。

集市上面包房的玛丽大婶,每天清晨都会在同一个位置摔倒,怀里的面包篮倾翻的轨迹都分毫不差。

甚至他姐姐艾莉娜,每个礼拜三下午都会在花园里唱同一首歌,连走调的音符都一模一样。

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普通人’的眼睛。

当他深夜查账时,偶然发现管家的瞳孔在烛光下会变成细长的竖瞳。

当他故意弄丢一枚金币时,侍女捡起它的动作快得不似人类。

当他在暴雨天执意要出门,所有仆从的微笑突然凝固成完全相同的弧度。

“少爷,外面雨大。”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连音节起伏都分毫不差。

费德西尔开始做实验。

他故意在账本上写错数字,第二天却发现错误被‘修正’了。

他偷偷藏起姐姐的珍珠耳环,隔天它又出现在梳妆台上。

他甚至尝试绝食,可无论如何拒绝进食,醒来时总会发现自己饱餐过的痕迹。

直到某个午夜,他假装入睡后,看到母亲悄无声息地飘进房间。

是真的‘飘’,她的脚尖离地三寸,裙摆下没有影子。她俯身亲吻他额头时,费德西尔却闻不到任何的气息。

“睡吧,我的小商人。你可以,赚更多钱!”母亲的声音像无数人同时低语。

费德西尔站在教堂的彩绘玻璃下,阳光透过琉璃,将他的婚服映照得如同浸染了血色。

他的新娘,正缓步向他走来。

她美得惊心动魄。

雪白的婚纱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纤细的腰肢仿佛一折就断,却又透着某种危险的韧性。

她的肌肤如最上等的羊脂玉般莹润,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金发盘成繁复的发髻,点缀着细碎的钻石,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如同星河倾泻。

但最令人窒息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碧蓝的眼眸,深邃如海,却又闪烁着妖异的光。当她抬眸望向他时,费德西尔的心脏猛地一颤——这眼神,似曾相识。

新婚之夜,红烛高燃,玫瑰花瓣铺满了整张大床。

新娘轻轻解开婚纱的系带,丝绸顺着她雪白的肌肤滑落,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薄纱衬裙。她缓步走向费德西尔,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带着某种甜腻的香气,令人头晕目眩。

“夫君……,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她的嗓音低柔,带着蛊惑般的魔力。

费德西尔怔怔地望着她,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又被她身上散发的魅惑气息所吸引。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一幕……太熟悉了。

仿佛在某个遥远的梦境里,他也曾这样,被一个美得不像凡人的女子逼近,然后……

她的手段越发露骨了。

新娘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指甲上描绘的玫瑰纹样竟诡异地舒展,花瓣间渗出露珠般的莹光。

她的红唇微启,吐息如兰,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

“你还在等什么?”

费德西尔的理智几乎被欲望淹没,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抚上她的腰肢,触感冰凉而柔软,却又带着某种非人的滑腻。

就在他即将沉沦的刹那。

“嗡!”

识海深处,那枚沉寂已久的金色玉简,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古堡、鬼魅、被吞噬的同学以及眼前这个所谓的‘新娘’,赫然就是当初那座诡异城堡里的‘小姐’!

费德西尔猛地推开她,踉跄后退,头痛欲裂。

“你……,你是那个妖魔!”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可置信。

亚莉克希亚的笑容凝固了。

“真可惜……,差一点,你就永远属于我了。”

她的声音分裂成数百个冤魂的哀嚎。

费德西尔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她编织的幻梦!

现实中,费德西尔的心脏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在即将停止的边缘爆发出惊人的活力。

“咚……咚……!”

每一声心跳都如同远古战鼓的回响,在亚莉克希亚精心编织的梦境牢笼中激起阵阵涟漪。

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浮现出流转的金色符文,《大梦心经》的力量如同觉醒的巨龙,在他体内奔涌咆哮。

“这是我的意志。”

费德西尔低语着,声音却如同惊雷在梦境中炸响。

他缓缓站直身体,双脚稳稳踏在新房的地板上。

就在鞋底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一道翠绿的嫩芽从地板缝隙中倔强地钻出,紧接着是第二株、第三株……。

这些生机勃勃的绿草以惊人的速度向外蔓延,在费德西尔脚下形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绿色圆环。

亚莉克希亚的梦境世界开始剧烈震颤。

那些挂在墙上的挂毯被疯长的藤蔓温柔覆盖,天花板垂落的蛛网被蒲公英轻盈取代。

每一株新生的小草叶尖都闪烁着微弱的金光,那是《大梦心经》的符文在流转,像无数细小的利剑刺入这个虚幻世界的肌理。

“区区蝼蚁也敢反抗?”

亚莉克希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原本甜美的声线此刻带着压抑不住的恼怒。

她素手轻挥,漆黑的雾气从古堡的每个角落喷涌而出,如同潮水般试图淹没这片新生的绿地。

但费德西尔的草原仍在顽强扩张。

草叶所过之处,腐朽的木板重新变得坚实,霉变的墙壁恢复洁白,那些被黑暗侵蚀的角落一个接一个地重获生机。

费德西尔缓步向前,他的每一步都在改变这个梦境世界的本质。

那些摆满腐烂食物的餐桌在他经过时化作开满野花的山坡,血迹斑斑的地毯变成随风摇曳的麦田,就连那些燃烧着幽蓝鬼火的烛台落地后,都生根发芽,转眼间长成了挂满硕果的苹果树。

“住手!”

亚莉克希亚终于现出真身,她的长发狂舞,裙摆下伸出无数惨白的手臂,疯狂撕扯着蔓延的草地。

但已经晚了。

当绿意覆盖到伯爵岭一半的领土时,整个梦境空间被一分为二,形成了诡异的平衡状态。

以亚莉克希亚和费德西尔中间线为界,整个空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

东侧是费德西尔的领域。

阳光穿透彩绘玻璃洒落在翠绿的草地上,溪水潺潺,鸟语花香。

西侧仍是亚莉克希亚的鬼域。

阴森的古堡走廊延伸向无尽的黑暗,血月当空,怨灵哀嚎。

两种梦境在交界处激烈碰撞。

一只从草原飞来的蝴蝶刚进入黑暗领域就瞬间凋零腐烂,而一只扑向光明的怨灵则在阳光下化作蒲公英飘散。

费德西尔站在分界线上,衣袍无风自动。

他敏锐地注意到,那些破碎的墙壁后面,隐约可见无数沉睡的身影,正是他的同学们。

每个人的眉心都连着一条细细的血线,正源源不断地向亚莉克希亚输送着梦境能量。

“原来如此……,你一直在吞噬他们的美梦来维持这个牢笼。”

费德西尔眼中寒光乍现,他抬起手。

“但现在,该轮到我来改写规则了。”

说完,草原突然以更猛烈的态势向黑暗压去,这场梦境争夺战,才刚刚进入白热化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