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小家伙来咯

  阿松正是谢淮。

  恢复记忆之后,他逐渐回忆起了以前在云蒙山的所学。

  那时候他以江鹤词的身份,拜了门主为师。

  虽是和江鹤词交替上课,不过门主一身技艺,他倒是学了七七八八。

  其中一项,便是兵学所教,三韬六略,变化无穷。

  对于人的变化,也略通一二。

  他轻微改变了自己的样貌身形,把自己易容成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壮年汉子。

  他甚至吸取了小荷曾经涂他黑膏的经验,自己做了更加惟妙惟肖的黑斑,比起小荷曾经的,更加真实丑陋,就好像天生长上去的。

  干了一段时间后,谢淮越来越不是滋味儿。

  他没想到,就连世家贵族们养的马匹身上,也能葬送这么多的人命。

  马场的劳工损耗很大,有些人往往跑两三趟,被鞑子抓住就殒了命。

  而他们送的,甚至不是贵人们吃的东西,而是贵人们的马匹吃的草料。

  以前他一心打仗,打仗闲暇,便与江鹤词交换,易容前去云蒙山学习。

  他很少关注到他身边的事。

  或许,他以前也从未觉得这些有问题,直到他失忆……真正接触到了一个天翻地覆……不一样的世界。

  他看到了一个奴仆们的世界,原来从前一直对着他低下头,他看不到脸的那些人,也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还见到了一颗心。

  一颗至纯至善,又把他引诱得忘情忘我的心。

  谢淮一想到心中的那个人,脸上就浮现出那抹淡淡的、羞涩的笑意。

  其他正在料理草料的劳工们一听谢淮要去都督府,都纷纷吹起了口哨,“阿松,你可得了个好活啊!”

  这些日子,他与这些工友都混熟了。

  干这行这,大家各有各的不容易,所以都很相互体谅。

  都知道跑草料难,很多人都能在马场干就在马场干,正好阿松来了,抢着跑草料,大家反倒松了一口气。

  “阿松,哥几个等你呀,回来了咱们一起去喝一杯!”工友们大笑道。

  “好嘞好嘞!”谢淮亦含笑答应。

  背过身,谢淮露出了肃然的神情。

  他来马场上工这些时日,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找机会进都督府的一天。

  很快他推着草料车,拿着马场的牌符,进了都督府的小角门。

  这座都督府,他曾经住了四年,虽是断断续续,也算是半个主人。

  如今这座府邸的主人,姓方,是他曾经的书童,亦是背叛青州十万大军之人。

  谢淮心中冷笑,背叛的封王列侯,忠君的却长眠尹水,贼老天,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运草料的?”角门接应的仆役趾高气昂。

  “嗯,小的是马场来的。”谢淮躬身。

  “怎么是个新人,以前那个呢?”仆役又问。

  “那位老人家,上次运草料没挺过来。”谢淮答到

  那老劳工很是可怜,谢淮事后,只捡到一些残肢。

  他知晓马场的主人或者工头是不会管的,便擅作主张为他立了个冢。

  “啧,真晦气。”那仆役嫌弃道。

  谢淮握紧了拳头。

  “诶诶,你怎么戴着个斗笠,摘了!”仆役颐指气使,“在堂堂都督府,戴着个斗笠,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话还没说完,谢淮摘下斗笠——

  那仆役见了谢淮一张丑脸,吓得一哆嗦,赶紧拐了个弯,“戴上戴上,不要把你这张丑脸露出来吓人。”

  “哦。”谢淮重新戴上了。

  他不认识这个仆役,一路上以恭敬姿态套话,多多少少知晓了仆役的底细。

  原来是方家旁支的亲戚,自从方家得势之后,就来投靠了。

  如今就连方夫人边边角角的亲戚,全部都鸡犬升天了。

  一路之上,谢淮果然发现,从前的仆从们都换完了。

  就连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不记得了。

  明明才过了几个月,都督府中大兴土木,又建了几座凉亭、开辟花园、陈铺地砖,连角落里的宫灯边角都是镶金的。

  连这草料……他以前从不给他的爱马鱼包吃这么好的草……

  都督府也不准用这么好的草料的。

  没想到方见桥登天之后,这么快撕碎了他那老实天真的假面,露出来腐朽贪婪、骄奢淫逸的真面目。

  说来也是,他自己被多年友谊蒙蔽。

  谢淮又在内心之中责怪自己了。

  很快,马房便到了。

  谢淮到马房之后,还松了一口气:还好马房没被改造。

  直到他看到了黄金镶嵌的马槽。

  谢淮:“……”

  谢淮从小与马为伴,从军之后,给很多小马接生过。

  故而他很会喂马,在马驹们吃草的时候,他还要拍拍它们脑袋做安抚。

  那仆役见到谢淮与马匹的相处,倒是吃了一惊,“这些都是我们方将军淘的千里良驹,性子烈得很。”

  “没想到你竟与它们相处这么好?!”

  “小的从小就养马,可以跟马说话,知道它们的喜怒哀乐。”谢淮答道。

  “呵,不过一群畜牲。”那仆役又不屑起来。

  谢淮就当没听见,继续喂马驹们草料,还凑上前去说话,“下次给你们带胡萝卜,胡萝卜可比这草料好吃咧。”

  正当他说着,马匹后方,传来一阵嘶鸣声,谢淮听着眯了眼睛。

  “嘿呀,忘了这茬。”仆役拍了拍脑袋。

  “方将军有一匹汗血宝马,十分喜爱。”

  “可惜此马不识抬举,死活不吃东西。方将军试了各种方法,都不能令它进食。”

  “此番,方将军放出话来,给这匹马十日时间,若是再不吃,就杀了它。”

  谢淮蹙眉,“你确定这马听得懂人话?”

  “方将军说了,此马通人性、懂人言,若是这马实在不识抬举,便就地砍了,以儆效尤。”仆役继续说。

  “看你这么会养马,不若试一试。”仆役递了递下巴,“若是它真吃了,金银定是少不了你。”

  谢淮一听,眼睛装作发亮,立马抱拳,“小的家中有一些养马的秘传,还请大人回避。”

  那仆役翻了个白眼,“真是规矩多。”

  不过那仆役还是依言离开了。

  谢淮谛听,待那仆役彻底走后,他挪了挪前面的马头,朝马房中焦急喊道:“鱼包、鱼包快来!”

  就在马房尽头,一匹瘦骨如柴的马驹听到了呼唤,猛地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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