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八娘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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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晚饭,苏家一行也是回了那间御赐的宅子。晚间,韩执照例是送苏轸去浴房,待到月萍这些丫头都进去侍奉之后,他就开始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漆黑的浴房院子门。
石面传来微凉的触感,倒是让韩执清醒了些。月萍等人的话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混着水汽氤氲,苏轸偶尔低低的笑声像浸了蜜糖,似乎很开心。
他摸出袖中皱巴巴的卷宗——这是他的权力,可以把卷宗带出来。当然了,风险和权力是相行的。
借着廊下灯笼的光,目光落在越府私刻度牒的批文上,上面还是张彦方的那两起案子。他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啧”了一声。
浴房内传来苏轸的轻笑,混着月萍的一句:“娘子仔细水凉——”
韩执又细细听了听浴房内的动静,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又是继续看。
这两份卷宗都是真的,实打实的是真的。但是就是感觉特别有问题,也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张彦方己经死了,上面的供词是真是假,现在就算挖也挖不出来了。
然后就是开封府尹刘沆的官印盖章,表示没有问题。胡氏讨债案那次,本来应该是和张彦方的案子没关系的,但是因为都是刘沆经手的案子,也是被送了过来。
他心头一动,就是把两次的相同点都看了一遍——也就是两次案子里都有出现的身份:“士子”。
不论是张彦方和越府的那次,他己经明确说出,就是借着十七个士子的手......或者是身子,把那些度牒给送了出去。
然后第二次,胡氏讨债案,这里面也是涉及到了不少的士子——就在刘沆当时不愿处理的所谓“知名人士”中。
这两次怎么都用上了士子呢?
然后就是胡氏丈夫之死,韩执想到这里,首接就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她丈夫偏要在这段时间里死呢?
再然后,张彦方供词里提到的 “十七个士子”,在卷宗里只留下模糊的籍贯,而胡氏讨债案中那些被刘沆称作 “知名人士” 的士子,却个个有详尽的案底。
这反常的详略之分,同一个人办的事情,怎么敢这么“双标”?是想保住其中一批?还是说想用他们再干别的事情?
“月萍轻些,”苏轸的笑语又从身后的浴房里传出来,“仔细着两个小家伙。”
“好嘞娘子,您也仔细着些,别摔了。”
韩执也是没怎么仔细听浴房里的动静,此时就逮着两个卷宗在瞅着。他又看到了“时任开封府尹刘沆,以 “体恤寒门士子” 为名,批量发放度牒”这一段。
他甚至还抬手仔细地看了看度牒的数量,但是上面写的却不是“十七”,也不是“五”,而是另外一个大数字。
“啧......”
韩执又“啧”了一声,动手就是把卷宗给合了起来。正好这个时候,苏轸的声音也传了出来,问道:“怎么了官人?怎地坐在这里为公事发愁?”
“啊!”韩执被吓一跳,连忙站起来,“八娘可是洗好了?出来多久了?”
“倒也不久,刚出来便是见到官人在这里烦闷。”苏轸轻轻拉过他,拍了拍他的衣角,道:“先莫要再烦闷这些了,官人且去沐浴一番。”
“换洗的衣裳也都在浴房里头了,待到出来了,再与妾身说说,可好?”
无奈,韩执只得点点头,转身便是打算进入浴房,但是苏轸又喊住了他:“官人,在沐浴之前,可是有什么东西需要给妾身?”
韩执愣了一下,便是取出了卷宗,把卷宗交给了苏轸。
“官人放心,妾身不看,只管好好去沐浴。出来了,再慢慢说,知晓了?”苏轸接过了两个卷宗,亲自拿在手里。
韩执目送苏轸捧着卷宗转身,浴房内水汽蒸腾,在他解开衣襟时忽然听见外头传来极轻的 “啪嗒” 声,像是指尖划过宣纸的响动 —— 定是苏轸趁他不备在看卷宗。
这念头刚起,又哑然失笑......
......
洗完了澡,韩执就首接回到了房间,此时的苏轸就斜倚在贵妃榻上,月萍坐在一边帮着她擦头发。韩执倒是也不说破——
“我来吧,月萍你去休息吧。”
月萍听言,便是起身,把毛巾递给了韩执,道:“月萍先告退了。”
待到月萍离去,还把门给关上了之后,韩执就拿着毛巾,缓缓为苏轸擦拭着发丝。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榻旁小几上的卷宗,卷宗一角微微卷起,显然被人翻动过。
“都看过了?”
苏轸抬眸,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官人沐浴时,妾身实在忍不住瞧了瞧卷宗,想着或许能帮官人理出些头绪。”
韩执并未责怪,只是轻轻帮她擦头发,道:“八娘聪慧,想必看出了些端倪。”
“端倪自然是有的,只是官人未必能看出来了。”苏轸轻轻摸着肚子,似乎是在安抚着肚子里的小西瓜和二西瓜。
“八娘不妨说说看?”
苏轸抬手,轻轻抚上韩执的手背,示意他停下手中动
作。待到韩执停手,她便是说道:“官人想必是发现了两次案子的不同了罢?”
“两桩案子,都牵扯到了士子,但是一部分是公开了的,一部分尚未公开。然后都是开封府尹经办,但是最后判决,皆无士子之名,可对?”
“是。”韩执点点头,然后轻轻扶起了她,然后又问:“不知道八娘可有看出什么?”
“自然是有的,”苏轸笑了笑,一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发丝,一边说道:“这两桩案子里,都有士子啊。”
韩执愣了一下,眨眨眼,道:“我知道都有士子啊,但是就是再也看不出更深一点的东西了。八娘莫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官人为何不想想,为何咱们这位开封府尹,两次都不打算深究士子的事情呢?”苏轸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他们都是身后有靠山的?或者说......他们其实都是门客一类的?”
苏轸却是摇摇头,道:“张彦方说‘借十七士子的身子’,不是借人手,是借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