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继位

杜季让身手还算老辣,一拉一拽间,带着闻启就出溜了一大段距离。但闻启腿侧还是被刀划到,渗出点点血珠。


闻启脑子里还在天旋地转,就听见耳边邦邦几声响,待回过神来后,才发现刚两人所在的地方立着一把白惨惨的刀。


难道果真有诈?


顺着阴森森刀身往上,是一只惨白的手,指节细长有力,沉稳间用足了力气,丝毫没有怯场。


再看握刀之人,一身暗红宫服,不是平日里侍立于杜季让身侧的小黄门又是谁?


他和昭然初进宫时,就是这位最后引的路,闻启还依稀记得这小黄门当时和另一人起了些轻微口角,他却举重若轻地翻了过去。


当时就应该注意到,这人没有那么简单。


待闻启稳了心神准备回击,却忽然发现那小黄门怒目圆睁,却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伸手挥了挥。


你好?


小黄门只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后头的杜季让。


……


敢情这不是针对他来的。


还被拉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差点就要感激杜季让伸手相助了。


闻启朝侧边让了两步,让他能完全看清楚杜季让在哪儿,别再误伤了。


杜季让惊恐道:“你这是为何?”


“不为何啊。”小黄门笑道,“就是你个外姓都能篡位当皇帝,我想着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你疯了!”杜季让还保持在地上仰倒的姿势,微微撑起半边身子,吼道,“你都已经……”


啧。


闻启扶额,这种明显处于下风的时候,就不要反复去挑别人的伤疤了行不行啊。


“是啊!”小黄门果然怒火变大,“不就是走到绝路了嘛,撞一撞面前的墙,万一撞开了呢?”


“你撞不开的。”闻启袖手在旁,插嘴道,“我还在这儿呢,你当你是谁?”


那黄门不怒反笑,垂下眼皮看了眼闻启腿上不断蔓延的血迹,“管你是谁,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值得忌惮的。”


黄门显然没有戏本子里坏人那么多话,他说完,脸一沉,拔刀就冲过来。


而在他刚开口的时候,闻启就察觉到了些微不对劲,眼前眩晕感更重,冲来的暗红色人影一个变成了两个,四个,逐渐分裂。


“霍,竟然还有这么多人!”闻启牵起嘴角,脚下走着八字步,就要迎上去。


杜季让大惊,这把胸口往对方刀尖递的行为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此时,嘶啦一声,一支箭忽然穿破窗户纸,在他面前飞过。悄无声息地,插在那人胸口。力道不弱,直接插了个对穿,带着那黄门踉跄后退好几步。


门再开时,走进一斯文秀气的男子,冷眼看着这屋内发生的一切。


“俞相!”杜季让仿佛看见了救星,丝毫没考虑到俞岿其实是个文臣。


“好准头。”闻启努力眨了眨眼,看着进门的一排俞岿后,随便指着其中一个赞道。


而刚好在另一边的俞岿:……


再接着,闻启眼前一黑,只觉要命。


等他再醒过来时。


已经改朝换代,万象更新,所有的一切都不容拒绝地推着他朝那皇位前进。


俞岿留下一封信自放岭南,陈情自己虽初心未改,毕竟为了自保以侍二主。如今无颜留在皇城,定会于岭南整治一番好光景。


闻启捏着信,久久无语。


这些大义凛然的人什么时候能听听别人的想法啊!他一继位就少了个得力干将,到底是在惩罚谁?!


不对,继位?


“我为什么会继位?”闻启冷着脸问盛叔放。


盛家再次相助,短时间内平稳时局属实不易,盛叔放支支吾吾半天,不知从何说起。


闻启放弃问这个语言失灵的人,转头又看向林茨。


林茨抱着一把剑靠在门边,见状,叹了口气就要开口,门外却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昌黎韩氏,韩念青请辞。”


听听这鬼话!


闻启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再昏死过去。


他一个枕头丢出门去,却软软被韩念青接住。


闻启大骂:“不准辞,不准辞,你们一个个都是高洁之士,倒是助我把这里安顿好啊!你就算又去四处安抚残兵家属,也不准辞!”


骂了一长串,刚醒来就连遭的憋屈这才有所缓解,闻启长舒一口气,躺倒在榻上,揉了揉微堵的心口。


“爽!”


门外迟迟没有动静,盛叔放探身过去瞧了瞧,“他走了。”


“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走!”


闻启又道:“谁来说说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是我?”


盛叔放瞧了林茨一眼,那金口玉言的,要讲话估计又得把闻启给噎一遍,索性自己开口,降低闻启狂躁率。


“宫里的事你也不记得了?”盛叔放问,见闻启盯着他不答,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说你如今算是了不起了,惹不起。


于是他又继续说:“你中毒了,俞岿救的你。他其实一直忠心先帝,趁此机会施以援手,把杜季让关起来了。至于你为什么会继位,是因为昭然。”


他说得言简意赅,语速又极快,上下嘴皮子一碰,煮粥一样咕噜咕噜就往外头倒。


“什么?昭然?什么昭然?”闻启听到最后一句话,一楞,打断他。


“昭然就是你妹,就是昭咏言。”盛叔放对他有些不满道,“嘿你这人才晕了几天,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昭然被匕首刺穿,又死了。”林茨冷脸打断他们,“你因为和她成了名义上的夫妻,被拥立继位,有什么问题?”


闻启只听到刺穿后,脑子里忽然一片鸣啸,后面林茨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


只是心里又慌又堵的感觉逐渐加重,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穿好衣裳的,身上的伤似乎也不痛了。两只鞋子穿反了也觉得无所谓,踉跄着就跑出大殿。


跨过门槛时,因为没注意脚下,一头栽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


他们不过才分开一日不到,虞靖还在她身边相助。而且黄沙消散得很快,他知道一定是昭然在帮忙。


那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这样的结果。


跌跌撞撞到小重山,一路的坑洼他都再熟悉不过,不只是因为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更是因为他在这里等了她一年。


为什么又要让他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守门的人见是闻启并未阻拦,他闯开门时,就看见三位师父围在一起,背对着门讨论着什么。


“师父!”闻启惊慌地去扒拉开三人,以为被围在中间的定是昏迷不醒的昭然,却看见了盛思白。


盛思白埋着头站在中间,不敢抬头,只抬眼和他对视,大眼珠子几欲含泪,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她见着闻启,嘟囔了句:“我不是你师父。”


“……昭然呢?”闻启急切地问。


朱律指了指内间,“里面。”


闻启便头也不回往里冲,直到听见朱律问盛思白,“你捅她干什么?她对你那么好。”


刚迈出去的脚步瞬间定住,闻启听见自己声音都沙哑了。


仿佛一切怀疑和不相信都落到了实处,沉重的现实给他当头一击。


他回头茫然地问:“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盛思白双手搅在一起,眼睛不自觉往闻启这边瞟。


“你捅的。”闻启果然又迅速退了出来,揪住盛思白的领子,几乎要把她给提起来。


“哎哎哎!”盛叔放刚跟过来就看见这一幕,在外头大喊,“她就是一个小娃娃,放下她!快放下。”


在场的人没人知道盛思白和盛叔放的关系。却都在盛叔放出现的一刻,见到了牵挂在两人间的白线。


“这是……”朱律瞪大了眼睛。


因小重山灵气充足,盛叔放顺着所有人的眼神也看见了那白线若隐若现,不由地伸手拉了拉。


那边盛思白的手腕被牵扯动,盛叔放奇道:“这是你母亲留给我们的吗?”


“这是她放心不下你。”玄英叹了口气,摸摸那孩子的头。


“原你是个魂,之前定是和其余走尸一样被周流控制住心魂了吧?”


盛思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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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被识破了,无奈地点点头。昭然对她没有防备,自然也最容易受伤。


盛叔放虽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趁着闻启愣神间,将盛思白从他手里给薅了下来。


“你,是个魂?”盛叔放有些不敢相信,颤声问。


“多新鲜。”盛思白呼出一口气,盘坐在地上,“我从盛家走了后一直在找我娘,我知道她一定还在。”


“那,怎么不叫上我?”盛叔放心虚地问。


盛思白看着他,“你自己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吗?出去没几天就会放弃,不如我一个人。”


“哎,小鬼。”闻启忍不住用脚尖轻踢了踢她,“既然他是……你爹,你放尊重点。”


其实过了没多久,盛思白就找到了白佳节。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多数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但她一直在找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小孩。


“她那时候很暴躁,不分青红皂白就会打人。”盛思白说,“但她是我娘,没办法,我不能放弃她。”


“后来她彻底失控走了,我就到处流浪。因为身上有蛇妖的血,被道士抓住过,一滴也没给我留,我浑身长满了蛇鳞,普通人也不敢救我。”


世人既怕她,又渴望她,利用她。白佳节总是对她说她们是妖,要让着人,忍一忍就过去了。


但是人家不正是因为她们忍,才继续这样对她们的吗?


她找到一件破庙,里头有个女孩儿的尸体还没僵硬,她父母却因为要养儿子,没钱下葬,把她丢在了那儿。


盛思白咽气前,感受到了女孩儿的怨念,俯了上去。


她先是回女孩儿的家诈尸吓唬了一圈儿的人,但女孩似乎不愿自己伤害她的家人,盛思白就此作罢。


她看了眼盛叔放,接着道:“后来,饿了我就去和乞儿抢吃的,一个两个我还能对付,但他们聚集到一起来打我,我没打过,就只能跑。”


“是昭然救了你。”盛叔放看着她,陈述道,眼神瞬间空洞,陷入往事。


回忆忽然把他拉到他刚出来游历的时候。他在茶馆边正品茶看景,一黑衣女道士不由分说拿起他茶杯就朝空中一抛,右手瞬间画符,几个小男孩跌作一团。


精彩,他暗赞道。


他记得自己那时还吐槽了句这小姑娘不懂感恩,又奇怪昭然手里拿着食物神神叨叨边烧边念。


再后来,他还死皮赖脸让昭然带自己御剑。但因为技术不行,他们差点掉下悬崖,就遇见了闻启。


“所以你从来都不是想杀死他吧?”


闻启想到那时的场景,初次重逢似在眼前,眼下却又是离别,心里不由地一酸。


“你是在保护他。”


精怪之类对鲜血气味尤为敏感,在黄沙镇上时,盛叔放作死地倒水,如果不是盛思白手起刀落给他放血,勉力唤起白佳节的神志,那日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思白?”盛叔放声音已经不受控地颤抖,他脚下一软,瘫坐在盛思白旁边,抬手想触碰她的脸。


然而怨恨也好,不舍也好,误会开解,两人之间牵连的白线虚虚实实闪烁起来,然后噌地一下,在空中碎成了万千颗粒。


盛叔放已经泪流满面,而盛思白仍旧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只是此时她眼里明显多了些悲戚。


盛叔放笑叹着,掌心覆上她脸颊,低声道:“你这小孩儿,疼怎么不会哭呢。”


“怕吗?”他又问。


盛思白摇摇头,低眸看见自己逐渐失去血色的肉身,眸间才出现了难得的惶恐。


她猛然间抬头,嘴唇张了又闭上,酝酿半天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闻启抱胸在旁边好意提醒。


“你,要记得想我们。”盛思白忽然开口,“我和娘会保佑你的。”


“如果胆子还是小,就不要随便乱闯。如果……遇见别的人,也……”


“不会的,不会忘记你们的,永远不会。”盛叔放一把把小女孩拉到自己怀里,生怕她离开,又紧了紧怀抱。


盛思白表情空白了瞬,然后轻笑着,在盛叔放背上拍了拍:“爹,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