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护送遥途

浮于第一层梦云外的泡泡,渐渐弥散破裂。


冼夏猜到,苏一野和容情肯定是大意被发现了,所以才开始了长途的逃亡。


既知前情,后事当续。


梦云重新运动起来。


又或许从始至终动的不是云,是想要探看的虚相。


两个半大的孩子,自然跑得不快,但已经是很努力地在朝前赶路了。


不仅仅是因为后头有追兵,更多的迫切源于要给蒙在鼓里的容错报讯。


“是不是累了?”


“不累。”


“那再、再坚持一会儿。”


“嗯,好。”


几乎每过一阵子,苏一野和容情就会心有灵犀地互相劝慰。其实他们有满腹的忧虑,只是因为当下要卯足了劲赶路,所以不敢多耽碍。


苏一野在前头开路,很有想法地不直行,会忽左忽右地制造混乱假象。


连冼夏都要费心思才能堪堪跟上。


梦云中没有日头、没有月光,旁看的人不能真切知道他们究竟赶了多久日子的路。


食梦貘估计也偷了懒,把无趣相似的景象尽可能缩减,直推幻梦直到分离的前夕。


被密林遮掩的深处,后方暂时不见追兵。


苏一野带容情到山头的峰顶上,俯瞰到了不远处的城镇。


“前面可到汴城了?”容情的脸明显瘦了一圈,苏一野怨憎那山涧野果仅能果腹,不能养人。


“到了。”忧中透喜,苏一野如实回答道。如果之前所见的指路牌没有标错,那他们大概午后时分,就能抵达汴城。


到了汴城,就能寻到惦念的容大哥,把忐忑揣了一路的军报如实告诉他。


希望不会太晚。


千万不要太晚。


苏一野暂时还在某棵茂密大树后观望着,没敢立即就带容情上官道。只因有的追兵是驭马的,万一不作防备在大路上暴露,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苏一野只身不怕冒险,但现在带着容情,出格的事就决计不会做。


哪怕容情会央着他:“好嘛好嘛?上官道吧,那样能快些。”


他都不会就此心软妥协。


不畏惧“自己可能会死”,反把容情的性命看重得大过天。


还好,容情并没有那么娇蛮,尚分得清是非对错。知道这一路危险重重,不能允许行差踏错,所以她很听苏一野的话,有意见也是耐心讨论,并不强求。


他们在与天命搏生机,在同时间抢奇迹。


凌晨时分,容情忍着饥寒交迫,好不容易眯睡了半个时辰。未到沉梦时刻,就被苏一野摇晃着身子叫醒。


“怎么了怎么了?”容情惊惮,“是追兵追上来了吗?”


苏一野摇头,笑说“没有”。


容情长松口气,好奇反问:“那是发生什么了?你往常可不会忽然扰我睡觉的……”


笑中抱歉,苏一野匆匆解释:“我找到机会进汴城了,是不会在官道上停留太久的办法。机不可失,我们得抓紧。”


“什么机会!快说给我听。”容情撇下困倦,折身张望,看见了远远朝汴城行进的行商队伍。


队伍很长,前头是载人的马车,后头是运货的一溜板车。板车的货物被灰褐色的油布遮盖,看上去似乎可以藏人。


苏一野还没有细细讲述他的发现,容情就已经明白后续计划。


相顾无言。默契本来也无需多说。


看着对自己一如既往好脾气的苏一野,她竖起俏皮的手指,遥遥点向最末尾的板车。指完了之后,容情无实物表演着将油布盖过身躯的动作。


苏一野笑得含蓄,却也难得地露了齿。


看到希望,自然值得轻松高兴。


两人掘来灌木枝掩体,猫着腰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瞅准了板车慢速的时候,掀起油布就钻进车子里面,混在商队的队伍末尾。


起初躲得挺好的,两人还庆幸着时来运转。可在板车油布下呆得久了,觉得气息不流畅、闷热起来。


容情窒得难受,和苏一野压声抱怨:“恐怕还没到汴城里头,我们就要憋死啦!”


苏一野也好不到哪里去,加上他连夜未眠、精力难济,更觉得头昏脑涨。


得喘气才行啊!


一个两个又不是神仙,竟然如此冒失。


冼夏沉浸于迷梦,心随境转,竟然为往事里的苏一野和容情着急。


容情被困得烦闷,从怀中摸索出来那块血玉玉佩。看她动作,是打算敲碎这块玉,用锋利的棱边划破油布、制造缝隙来呼吸。


是个聪明的办法,但在苏一野看来,并不完美。


他舍不得让容情受伤,同时亦不愿意容情身上的所有物受到半点损坏。


要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将容情送归回容错身边,才是圆满。


动作被遏止,容情上气不接下气地巴巴望向苏一野:“若不划开口子通气,我就要死了……你竟舍得让我死么?”


“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有我在,死不了。”苏一野把血玉玉佩稳稳按回容情的掌心,眼神叮咛她莫再犯傻,别浪费了这么宝贵的物件。


可到头来,他们还是得寻个别的利器造破口的。


找什么呢?


苏一野身上可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东西,只能在所在的板车上取材。


他们所在的这辆板车,也不凑巧,是载着果蔬的。果蔬中,能有什么品类尖锐到可以割裂油布呢?


苏一野摸索着。容情帮着忙,也费劲地找。


“苹果可以吗?”摸着手感就知道不是硬物,但耐不住腹中饥饿,还是举到眼前,多次一问。


苏一野叹口气,配合地说废话:“不行。”


容情好想啃一口,但是想起将军府的家教——百姓之食不可掠夺,平民之财不能侵占——于是任由肚子“咕噜咕噜”,也还是把苹果放回了原位。


随后,再摸到的果蔬但凡称不上有硬度的,她也都不多问了。问了、想了、念了,却不能大快朵颐地吃,才是真真的折磨煎熬。


不如眼不见为净呢!


容情沮丧的时分,苏一野有好消息了。他摸到一麻袋硬物,拉开未系死结的封绳后取出来的,是令人眼前乍亮的核桃。


少年的手掌暂时没长大呢,连握两枚核桃有点吃力。于是他两只手一起紧紧按合,使出了浑身力气施加在核桃上。


“咯——”


核桃应声破出细密的裂痕。这是一道裂痕、也是一线生机。


容情兴奋地催着苏一野赶紧加力:“核桃的壳若是掰得妥帖,锋利的角能割开油布。”


肚子饿的确重要,但与要命的窒息比起来,便显得微不足道。


苏一野在容情催促前就已经开始掰弄了,只是他不曾蓄甲,动作得要更吃力些。明明瞄准了裂痕,却就是没办法迅速地将核桃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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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急了边上的容情,容情也想试一试。或许她能开开呢?


不直说自己的手指疼,苏一野躲着不让容情把核桃抢去。


是和核桃在较劲?还是和自己在较劲?


“这时候怎么还要强?”容情被瞒得仍旧烂漫,如苏一野所祝愿的、希望的那样天真纯然。


手指尖磨红、又变得青紫,最后渗出点点血珠。苏一野却傻傻地还高兴。


核桃掰开了,而且角度刚刚好,巧妙得有一边一角锐利如刀锋。


二话不说冲头顶的油布开划,后面不需要多余的心思。油布破裂的口子足够隐秘、又足够透风,传送着外头的清新气息,护着容情不再憋闷。


苏一野掷了用途已尽的核桃,偷偷把指尖的血迹抹在裤脚上,掩饰它不被任何人发现。甚至,自己也不曾多瞧手上一眼。


板车徐徐前进,一定会进入汴城的。


……


“停车!”


伴随烈马急刹的“吁”声,陈阿栋的声色忽临耳际!


苏一野没想到追兵的速度这样快,终究还是在汴城门前,赶上了他们。


空气通了,却像没通一样。躲在板车油布下的两人,这回自个屏了呼吸。


“快过吧,快过吧。”无声的祈祷也不知道有没有神仙听见?神仙听见了会不会管呢?


往事里没有神仙,现世里有神仙也无能为力。


冼夏被两个小鬼折磨得,也快忘记自己本是天降之身了。


还好,事情没有那么糟糕,陈阿栋不是发现了苏一野容情才停下的。


单纯是贪图上了商队的货物:“老板,你这车货是民粮?还是军资啊?”


口气不小,听得出来无论如何都想抢一笔。


商队老板是匆匆从队伍最前头跑到最末尾板车这儿的,见多识广,认清了陈阿栋穿的是章王府的服饰。


倒也圆滑:“不是民粮,更不是军资。是咱家私贩的,不过,其中有三成贩卖的银子会供送王爷府上。”


苏一野暗赞这位老板的答复,其间明说了是要上供章王府的,想来陈阿栋身为下属,必定不会肆无忌惮查车或抢夺。


可偏偏实际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陈阿栋伸手就朝油布顶摸来,苏一野盯着开口外靠近的手影,控制不住紧张起来。


“陈!阿!栋!”


谁是救星?谁在危机关头喝停了那歹兵的举动?


容情眯着眼,无声口语:“是林大锤。”


“把机密外泄,还不够你反省么?不抓紧追那俩娃娃,还有心思图别人的货物?若是抓不到人,让章王的计划功亏一篑,我俩都得掉脑袋!”林大锤的目标直指汴城,没多想关于板车的事。


“我——我只是看油布上有个口子……”陈阿栋遮遮掩掩,抱歉却不含诚意,“我找,我认真找,还不成么?”


手缩了回去,不再与商队老板为难。


林大锤手上的马鞭抽在了陈阿栋的马上,连连传来马蹄“哒哒”,踏音重而转弱,终于再一次离远。


“呼——”


苏一野和容情掩藏闷时没出汗,结果是被短暂的惊怖吓得衣衫湿透。


板车重新开始缓缓挪动,把幸事运来、把霉气运走。


目前为止,进汴城一路算是彻底安全了。


可进了汴城之后,命运又将何如?


结局虽已既知,过程的坎坷却难料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