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一波三折

“嘎吱”一声,左偏房的屋门应声而开。


鬼鬼祟祟挣扎着下床的苏迨,就这样措不及防被爹娘逮了个正着。


临近傍晚,未点灯的屋内已然笼上了一层昏暗。站在门口的二人隐在黑暗中,模糊得只剩下身形。


苏迨闻声望去,瞧不清二人脸上的神情,自知理亏地悻悻然将刚刚碰到鞋面的脚丫子缩回被窝,讪讪道:“母亲,您···”


然而不待床上小娃找好借口,季璋已毫不留情转身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内,直奔对面屋子去了。留下苏迨不知所措呆愣在床上。


苏轼察觉到儿子的不对劲,留下安慰道:“你娘没有生气,她只是想先确定昏迷中的玳儿是否安好。”


“真的?”苏迨仰头向父亲求证,半信半疑道。


午前才与母亲保证了不再让她担忧,眼下才不到三个时辰,却又出了岔子。他自己都有些汗颜。


“自然。”苏轼肯定道。此等意外涉及性命,担忧都来不及,又怎会责备。


片刻之后,待季璋重新出现在门口时,苏迨这才彻底相信了父亲的话。


“母亲,她还好吗?”苏迨问道。


他方才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就是想去瞧瞧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否安好。眼下母亲去了,那他也放心了。


季璋并未回答,只是从昏暗的屋门处走出,径直来到他的床前。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严肃好似在审问犯人,“玳儿水性极佳,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何还出现了力竭的情况?”


苏迨本就有所愧疚,闻言直接垂下了头,“都怪孩儿水性差,不仅救不了人,反而还要连累她与灵素来救我。”


此话一出,季璋便知不简单。她不禁蹙眉,正想进一步追问,苏轼却道:“灵素跟着去的。灵素,你来说。”


季璋抬手阻住,“方才去瞧玳儿时,我已经问过他了。迨哥儿,你来说。”灵素一向沉稳,今日却那般毛毛躁躁一瞧便知犯事了。


瞧见灵素点下的脑袋,苏轼眼中再次闪过惊艳之色。何家一事,若没有二宝受伤之事在中间的推波助澜,何父也不会这么顺利地招供。


当时他还以为有朝云的功劳,如今看来应是闰之一人的想法。


与季璋初到苏府不同,这次他坚定地站在了季璋这一边,对苏迨道:“将事情讲清楚,你母亲自有定夺。”


“是。”


苏迨回忆道:“回到小院后,父亲知晓我与她的约定后让灵素陪着我们一起去的河边。我们原本只在浅水边玩,后面玳儿···”


说到这个与自己相同的名字时,苏迨还是有些不自在,顿了顿继续道:


“她教我与灵素用林中的藤蔓做了捕鱼笼。在下笼子的时候,她带着笼子往水深的地方去了。不曾想,途中她突然叫唤着说腿抽筋,转头便消失在了河里。孩儿心急想去救她,结果反倒自己摔在了河里···后面的,孩儿就不知道。”


至于后面,苏迨只记得河水不要命地往自己的鼻子、嘴巴、耳朵里灌,以及呛水后的濒死感。连带着现在回忆,身子都止不住地发抖。


“迨哥儿莫怕,娘在呢。”季璋坐在床沿,将苏迨搂入怀中,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前面部分与灵素所说无差,后面部分倒也与灵素所说衔接得上。真相已然在季璋脑中拼凑出了七七八八


——迨哥儿救人不成,反倒自个真正溺水。水中缓过劲的玳儿伸手援救,配合着灵素将迨哥儿救上岸。奈何年龄太小,这一折腾直接晕了过去。


玳儿虽无事,但季璋却只觉此事细思极恐。若玳儿水性差些,亦或者迨哥儿溺水时她未缓过来···只怕二人的命早已交代,甚至还会牵连上灵素这个大冤种。


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下二人接二连三地出事,季璋不得不重视起辩才的话了。


那么两个小娃分开,无疑是最佳的选择——苏迨跟着苏轼去密州,自己则跟着玳儿留在杭州。


思及此,她蓦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瞥向坐在一旁的苏轼,打听道:“你何时···”


感受到身体的排斥,季璋当即改了口,“咱们何时离开杭州?”


西湖还未清理,三潭印月也还未建,苏堤也未成。这些动辄半年起步的大工程,眼下却连个声儿都没有。


“应该快了,最多不过三个月。三日后,任职期满的陈知州就要走了,我还得去给他践行。待新来的知州和通判接手后,就该轮到我了。”


苏轼反应过来,惊喜道:“闰之,你是答应我之前让二宝先去密州的提议了吗?”


季璋充耳不闻,心里盘算打听来的消息,只推测出一个有用的信息点——苏轼之后还会来杭州。


此想法一形成,身体内反抗她的本能反应倏然陷入了沉睡似地消失了。季璋清晰感受到,自己又重新拿回了这具身体的主动权。


至于密州,她才没心思去呢。


季璋嘴角忍不住地上扬,故作镇定道:“眼下玳儿昏睡,需要人照顾,我不会让二宝去的。若是想磨炼,你不妨让朝云跟着任妈妈去。”


苏轼闻言,眼中的惊喜消褪,平静道:“朝云学得够多了,这些事用不上她。眼下尚早,日后再说罢。”


是舍不得朝云吃苦,还是不想让她学着当主母?这老小子心里又在琢磨什么?


季璋无心再揣测苏轼的用意,只是搂紧了怀中瑟瑟发抖的苏迨,静静等待着玳儿苏醒。


*


三日后,刘家小院。


狗皮膏药赖在小院的苏轼难得不在,季璋却一脸忧愁。


她望着床榻上的玳儿,道:“郎中,您不是说第二日便能醒吗?可如今已经第三日了,怎么仍不见她有苏醒的迹象?”


郎中眉间拧成“川”字,脸色凝重地掀了掀玳儿的眼皮,然后隔着脉巾搭上了她的脉。


片刻之后,只见白胡子老头重重叹出口浊气,捋着胡子的手微微发颤似是有万般无奈,


“这女娃脉象平和,气息稳定,周身无伤,按理来说早该醒来。此等怪病,老夫平生也从未见过,还真说不出个一二。娘子还是另寻高人罢。”


季璋慌了神,“郎中,您都瞧不出好歹,我等外行人又怎知一二?烦请郎中指条明路。”


这郎中可是苏轼请来的杭州城内最有名的郎中,若他都瞧不出,真不知这杭州城内还能寻谁。


郎中道:“听闻上天竺寺住持辩才法师善治各种疑难杂症,娘子不妨去上天竺寺瞧瞧。”


“···杭州除了他,就没有别的郎中能治了吗?”想起苏迨的悲惨教训,季璋不想再靠近那个地方一步,垂死挣扎求问道。


虽说苏迨回来确实不再贪吃了,变成了会主动温书的书香世家小公子,但季璋就是对那个地方极度抗拒。


“杭州就这一位。”


郎中思索片刻道:“还有一位是得先帝仁宗封赏过的女郎中,名叫张小娘子。只是这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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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杭州,听闻现在在密州开了一医馆。”


“密州?”


又是一她不想去的地方,可季璋眼下顾不及不了这么多。她担忧问道:“这山高路远的,这孩子的身体挺得住吗?”可别出现郎中还没找到,人就已经没了。


郎中望向床上仿佛只是睡着的玳儿,严肃道:“每日喂水和米粥吊着不成问题,只是还是尽快见到郎中为妙。娘子若是着急,还是先去上天竺寺走一趟吧,这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病人就像一潭黑水,唯有掀起的浪花水纹才能让郎中趁此窥探一二,找出病因。


而这种毫无表征的病人则是最为棘手的,谁也不知道下面究竟藏着什么,可能是无甚危险的小鱼小虾,也有可能是随时能要人命的大蛟大蛇。


唯有尽快找到窥探之法,寻出病因才是最佳选择。好的医者,便是这唯一的窥探途径。


看样子,还是避不过辩才这个老秃驴。


不过上天竺寺不是尼姑庵,收不了小娘子,季璋不用担心玳儿与迨哥儿一样,出现一去不复返的情形。


“多谢郎中了。”季璋亲自将郎中送出了院子后,张罗着将玳儿抬上了马车。


临走前,季璋瞧着站在门口的苏迨,道:“你好好在家呆着,除了父亲和灵素,谁来了都不能开门。”


“母亲放心,孩儿会守好家的。”苏迨乖巧道。


“走吧。”季璋瞧着盘着佛珠的儿子,心里莫名燃起了一点希望。


*


亥时三刻,刘家小院。


苏轼轻声叮嘱着开门的灵素:“小声点,莫吵到屋内的人了。”


盘旋不退的灾情阴霾散去,加之许久未见,官场上朋友硬是到了这个点才肯放他离开。


“郎君,大娘子还在主堂里嘞。”灵素提醒道。


苏轼努力睁大微眯着的眼,循着光亮瞧见了主堂内端坐着的女子,残存的酒意瞬间消散。


“你先下去。”


苏轼挥退灵素,将宽大的袍子甩得咻咻作响,散了散身上酒意,自己嗅了半晌确定闻不到后才踉踉跄跄进了主堂。


“闰之,郎中今日来瞧过了吗?那孩子如何了?”苏轼还是怕熏着季璋,跌坐在了离她最远的地方,


“苏子瞻。”季璋望着神志有些涣散的男人,试探性地喊道。


苏轼闻声,当即坐直了身子,朝季璋看去,“我在。闰之你讲,我听着呢。”


季璋抬眸对上苏轼看似清醒的眼神,“让二宝跟着任妈妈提前去密州罢,把玳儿也带上。”


她去见过辩才了。那老秃驴一如既往地未卜先知,甚至还在山门处等着她。


他直接给了话,他救不了玳儿,只能去寻密州的张小娘子,方有一线生机。


“真的?”苏轼不敢置信道。


前几日总是避而不谈的话题,今日蓦然有了结果,从天而降砸得他有点不敢相信。


季璋肯定道:“真的。”


如果这副身体一直在期待着与苏轼见面,那么她就算留下也无法离开杭州。


既然如此,她不如趁机也去新的地方瞧瞧,寻找一个让苏轼和这副身体都彻底死心的机会。


“闰之,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苏轼心满意足地嘟囔了一声后,蓦然瘫睡在了椅子上,仿佛刚刚强作清醒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精气神。


屋子不大,这句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季璋的耳中。她看向睡着的男人,眼里多了抹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