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鹊 作品

42. 画屏春(二十一)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


此刻薛见微正在经历喜事之一,在陌生的牢狱之中与自己的好友相遇。


她望着那抹月白色心头一热,两眶热泪即将溢出之时,在听到那人狗嘴吐不出象牙,登时倒流回去。


那人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背着手弯腰贴近栅栏,戏谑道:“让你跟我去搬花,你挑三拣四不愿做苦力,非得锒铛入狱,心安了?”


薛见微拽着铁链晃悠两下,叮铛哐啷的响声充斥着无奈,她登时咆哮起来,“你是不是人啊!你问问你自己!我都这样了,你非得来逞一下口舌之快?”


“咱们相识这么久,难道你不了解我这人就喜欢落井下石。”


李昇收起笑容,转头厉声呵斥道:“乱用私刑,按大荀律例,你们有几个脑袋?”


暗影处钻出一人佝偻着身影不敢做声,赵稳打破了沉默,“殿下,薛见微杀害云岫,人证物证俱在,此案尚未探明....”


李昇道:“我竟不知如今禁军由你做主,连本王也不放在眼里?若非陛下口谕,我怎会来此处?”


赵稳一甩手,身后上来三四个侍卫迅速将铁链枷锁解开,又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昇言简意赅,“陛下今日颁诏,凡是涉及安王相关案件统统移交刑部,交予新任的监刑参知,劳烦赵统领挂怀,您请吧!”


赵稳行了一礼,快步离开。


他早已得知个中变动,这才着急忙慌拿着状子,抱着侥幸心理来逼供一番,不曾想薛见微油盐不进,好不容易抓来的人,严防死守什么也没审出来,他正愁不知如何交差,这就来了一尊大佛爷,还愁没得由头推脱?赵稳巴不得跑得再快些。


薛见微终于得了空头甩下发硬的手臂,她弯腰行了一礼,“卑职多谢殿下前来解围。”


李昇急忙后退一步,“不是说好了,在我面前不许叫我殿下么?总不至于我方才狐假虎威了一番,你我便要生分起来了?”


薛见微笑道:“也对!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说着她轻轻“嘘”了一声,自顾自笑了起来。


即便是在幽暗脏污的牢房,她也能这样开怀大笑,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夺走她快乐的权利。


她可以这样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也可以四下无人偷偷享乐,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自己。如果能像收集世间奇珍异宝一样将她保护好,那这一株兰花是不是还可以开得更旺盛。


李昇藏在袖筒的一只手紧紧握着卷轴,手心紧张地氤氲起一片赤诚的潮汽,他眉峰飞扬,嘴角还挂着不羁的笑,“薛见微,有没有打算,跟我回淮王府搬花除草啊?”


薛见微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怎得滴水之恩,换我一辈子为奴婢?你比我会算账多了!”


李昇喉间一梗,袖筒中的五指无意识收拢,“不搬花除草也可以……”


他鼓起勇气,看着薛见微,一字一句道:“你可以做一株淮王府的见微兰,我保证你可以一直盛开,开得花团锦簇枝繁叶茂,轰轰烈烈一辈子!”


薛见微眨了眨眼,一字一字慢吞吞消化完全李昇的几句话,才听懂他的话外之音。


每个字眼拼凑起来都显得极为荒唐,一辈子在淮王府?


她忍不住再次仰天大笑,“啧啧啧,李昇啊李昇,你可真是莲藕成了精全是心眼子,入了你的王府做花花草草,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受你摆布,绝无可能!”


许久以后,薛见微面朝两棵参天大树,与人俯首叩拜行天地之礼时才明白,只有不喜欢,才会权衡利弊得如此清清楚楚,不肯吃一点亏。


李昇一语凝滞,跟着笑了一下,“也是,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他将袖子里的卷轴往里塞了塞,生怕一个疏忽卷轴掉落下来,“那你就好好坐你的牢,今儿个你的案子就会移交刑部,到底是何人陷害你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薛见微奇道:“你连问都不问,就知道我是被陷害的么?”


“本王聪明着呢!”李昇下巴一偏,“行了,我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你一眼,反正你人没事,安心等着吧,我走了!”李昇不等薛见微回声,几乎是逃一般奔走。


他发足狂奔一口气跑出宫门,才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卷轴掏出来,玉轴浮雕的螭龙祥云硌得他掌心红肿发烫。


枝头上几声雀声,是立春了,一场戏你方唱罢我登场,这片土地从来得不到片刻宁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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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薛见微正将手指搓成一团,咕咕咕咕叫着哄骗窗口的麻雀,骤然听到身后一人发问,吓得一颤,回头一看竟然是承免。


她故意将缠绕纱布的伤手露出来,换了个手势继续呼唤麻雀,“太无聊啦,想捉个麻雀陪陪我。”


承免继续问道:“我是说,为什么要拒绝他?”


薛见微手指一滞,原来他已经听到了个七七八八,“没有为什么,不乐意呗!”


承免靠近一点,呼吸急促,“告诉我答案,为什么?倘若你愿意,不用再回北春坊受苦,也不必操劳困苦,淮王府会给你一个安逸的日子,何愁黄金白银?不论如何也是一笔划算买卖。”


“那我问你,天下有不劳而获的东西么?凡事都讲求代价......”


薛见微正欲口若悬河地给承免好好上一堂“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的课,未曾想,她摊开手掌,却被承免一把握住。他脸色阴沉,拽着薛见微的手臂,厉声道:“那我问你,你替我受了伤的代价是什么?”


代价?


当然是获取你的信任,知道你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值得李鼎和杨慎良花费这么大的心思,派我来你身边探查。


薛见微半天挣脱不得,索性勾起手指挠了挠承免的掌心,笑眯眯道:“我不是说过么?你又忘啦,咱们来之不易的情分呐!”


她心想,如果快的话,最迟不过大暑,自己“唐雎不辱使命”完成这趟差事,要不回侍灯司,要不去织造司,这才是实打实的划算买卖,妙哉妙哉!


但这句话钻进承免的耳朵,却别有一番意味。


是了,他总是要一遍遍地确认,世上真的会有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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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对你好的人么?难道是哪位神仙显灵可怜自己,才赏赐了一颗天底下最甜美的蜜饯果子给他么?


像是赤着双脚一遍遍踩在泥土上,厚重又踏实的安全,又好似化作一只轻柔的羽毛,晕乎乎轻飘飘荡在风中。


原来蜜饯果子的味道是这等滋味。


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承免缓了两息,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会他们会将你押送去刑部,不必入狱,我会让你留在值房接受审问即可,切记,不要透漏任何云岫的话语。”


薛见微乖乖应了一声,由着一群人上来装模作样的押解自己去刑部,甚至都没有上镣铐,就直接引着自己出了牢房。


她压低了嗓子瞧了一眼面色严肃的承免,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该不会就是陛下新任的参知吧?”


头前一侍卫凑近承免,俯身道:“参知大人,小的已经将东西送到刑部了。”


薛见微一看,满腹疑云,这侍卫便是那日赵稳捉拿她时,前来劝解自己的人。


如果这人就是那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永巷,又能知根知底地来劝解自己,承免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同云岫到底说了什么?云岫是他杀还是自杀?是不是和暗河中的黄金有关?她怎会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薛轶?


薛见微仔细思索了片刻,自问从未在他人面前透露过自己的身世,可现下的一切都如此诡异,她不自然打了个冷战,仿佛暗处一直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承免道:“冷么?”


“不冷,就是有些饿……”牢饭当然难吃得紧,她已经许久没有饱餐一顿了。


承免道:“先换药,手比胃重要。”


薛见微瞠目结舌,“这个顺序怎么排出来的?”


承免不语,话语间一行人已至刑部。不等他人通传,大门涌出人群,个个上来同这位新任四品监刑参知套近乎,薛见微嫌人挤吵闹,索性靠在廊柱下等着人来发落她。


可笑么?审讯之人在左右逢源,犯人反而在一旁独自等待。她笑了笑,被廊柱上的漆纹吸引了目光,索性按着纹路摩挲起来打发时间。


之前眼熟的侍卫引着薛见微进入值房,拿着一件披风,安排大夫帮她换药,好在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留下一道深邃的伤疤,好似断掌一般,很是骇人。


薛见微忍不住问道:“不会影响我使剑吧?”


“若是好生调养,应该不碍事,只是姑娘关押在内狱,得不到医治,寒气入骨,看上去皮肉伤疤已经好了,难保以后不会疼痛发作,不好说。”


“发作了会如何?”薛见微忍不住细细端详起来这可怜的手掌,“握不住剑?使不上力气?”


该死,明明可以一掌击开断裂的窗户,或者用剑劈开,实在不行,自己躲开也行嘛!为何要痴傻地用手掌去接?


明明有别的方法,为何那一瞬间只记得要把承免推开?


薛见微,难道关心则乱,连你也失了方寸么?


她心头一震,连忙摇头否定,不对!一切都是为了任务,若是承免受伤,她如何与杨慎良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