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会不会,终有那么一日
让各位大臣欣慰的是,陛下的坏脾气只维持了三天就过去了,当再次看见微笑温和的陛下,众人感动地差点没哭出来。
时聿是在第三日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又掌控了自己的身体,看着还在睡觉的砚韫,又瞥了眼桌边规矩摆放着的三个小娃娃——前一夜她睡去时桌上还没有多出的这个表情拽拽的小娃娃。
她无奈地浅笑,轻轻揉了揉砚韫的长发,俯身在他额头上轻吻一下,顾及着困得睁不开眼的砚韫,声音很轻小。
“辛苦了,朕的好阿韫。”
早朝回来,砚韫还在睡,现在也不过将至辰时。
“还睡着呢。”
时聿脱了外袍,走至床边坐下捏着砚韫脸颊。
“嗯?陛下……”
“啪。”
砚韫一拍时聿的手,翻了个身把被子揉吧揉吧卷在怀里,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暴露在阳光下的那只眼难受地眯着,勉强睁了一条缝看着时聿。
“昨夜何时睡得啊?”
“不过一个娃娃,何必熬夜。”
“还不是你催的紧……”
砚韫眼睛还有些睁不开,他索性闭着眼嘟囔,话说至一半,才忽的察觉时聿的话不对劲。
他猛地一睁眼,上下打量了两眼时聿,忽的眼睛一亮。
“陛下!”
他猛地扑到时聿怀里,被子还憋屈地被堵在腿边。
“哎。”
原来早上那句话不是梦啊。
砚韫眷恋地蹭了蹭时聿的脖子,狠狠吸了一口气,时聿很受用于砚韫的撒娇。她往床头靠了靠,随手把人塞在自己怀里,拉起被子给他裹严实,从一边桌子上拿过那个小娃娃。
倒真像她所要求的那样,表情酷酷的,或许是因为做的多了,这次的娃娃细节处理的格外好,面部也精致了不少。
时聿笑着戳了戳这个小娃娃的脸,软软的。
“这还是朕第一次见她这么幼稚的模样。”
“是挺幼稚的——”
砚韫赞同的点头,不过他话音一转。
“不过陛下也不遑多让。”
“哦?”
“朕幼稚吗?”
时聿一撇嘴,眉毛往上一挑,颇为无辜地望着砚韫。
“那你也幼稚。”
“好,我跟陛下一起幼稚,就不丢人。”
砚韫笑眯眯地双手圈着时聿的腰,下巴搭在她小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哼~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
“嗯?”
“陛下嫌我老了?”
砚韫委屈地往下撇着嘴,他下意识揉着自己的脸,食指按着自己眼尾,他以前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容颜,可年岁在一天天增长,如今时聿陡一提及,他才忽的意识到,自己就要三十了。
他看向时聿,她的容颜已经定格在了成熟而富于魅力的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优雅,岁月赋予了她极优越的从容气质,眉目被刻画的更凌厉,可竟不知何时起,她鬓间发中竟也掺了白,眼尾竟也有了细纹……
他忽的低下头,双手挡在脸前,竟不知是为何沉默了一瞬,立即就要起身往外走。
“你去干嘛——”
时聿倾身扯住砚韫衣袖,她有些不明就里,却下意识拉住砚韫。
“我去——”
他去干嘛?
那一瞬,他什么也没想,只想迅速逃开,他从没仔细观察过自己如今的容颜,可他很清楚,时聿爱极了自己这副姣好的容颜,可往后,他只会一天天变老。
当容颜不再,时聿还会如旧爱他吗?
“我——”
他张了张嘴,喉头却被堵着,胸口闷闷的,说出口的话也干涩。
“是不是不好看了?”
“想什么呢?”
时聿手上用力将人拉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低垂着头的人。
“来,让朕看看。”
她笑着哄他。
手臂揽过砚韫的腰,将人带到自己大腿上托着,指尖挑起他的下巴,阳光下细细端详着他的容颜。
砚韫别扭的敛着眼眸,心里怦怦直跳,脸上烧得通红,时聿捏着他下巴的指尖带着温凉,端详的目光落在砚韫脸庞,让他受不住。
可时间分秒过去,捏着他下巴的人却没有丝毫言语,砚韫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脸上的绯红褪去,慢慢地,竟显得有些苍白。
“别看了!”
他忽的受不了了猛地推开时聿就要踉跄着逃开,却被早有防备的时聿格外轻易地反手逮了过来按在床上。
“什么时候我们阿韫也不自信了?嗯?”
时聿撩开扰在砚韫脸边的碎发,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有什么可怕的?朕与你一起变老,你就要嫌弃朕吗?”
“不一样。”
砚韫被按着起不来身,闷着良久吐出一句话。
“好看着呢。”
“阿韫漂亮得紧,就是朕,也不及你。”
时聿轻捏着砚韫鼻子,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温声安慰。
“那——若是有了一个比我还漂亮的,陛下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若是我老了,脸上有了皱纹,不再好看,陛下是不是就再不愿看我。”
“一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时聿坐起身子,也把砚韫拉了起来,张开双臂看着他,任由砚韫爬到自己怀里,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跨坐在自己大腿上,一双长腿勾着她的腰,完全是一副眷恋极了的模样。
“这么久的时间了,还是看不清朕的心吗?”
“天下美人千万,你何时见朕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过呢?”
“只有你,好看的,好看的,还是好看的。”
“朕的阿韫,不论年轻还是往后,都是好看的。”
“嗯?”
“嗯。”
“何须忧心呢?你与朕一般的年纪,这本就是无可回避的话题。我们终将一日日老去,我们终将满头花白,容颜不再。可是,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你仍旧陪在我身边,戚芜、时昼、郁桉,我们仍旧在一起,一切都终将改变,可一切又都没有变。”
“阿韫,其实,朕也会担心。”
时聿回拥着砚韫,她继续说着,嗓音慢慢地,却也会不确定。
“会不会终有一天,朋友、亲人、爱人都渐行渐远。”
“会不会,如今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梦醒了,我还是一个人。”
她闭上了眼,只是紧紧拥着砚韫。
会不会,终有一日,她的这些隐忧,都终将成了谶言,成了早已定好了结局的命,死死压在她的身上,挣脱不了。
或许是如今的日子太让人留恋,又太过的美好,美好到像是幻境。她有亲人,有爱人,有朋友。她有无数爱着自己的人,也有无数她爱着的人。
她珍惜着,也惴惴不安着。
她处在美好朦胧的梦境里,以至于看不清身边的一切危机。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无法拥有这份美好。
却没想到,这份惴惴不安,竟真的在不久后的将来,成了她如何也推不翻的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