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赴一场，相约共赏的九月约
虽说前日已经在境域住了一夜，但因为身负任务，几人早早的就歇下了。今日顺利取了花，天又已黑，宿疏尽地主之谊，索性邀请时聿一起烧烤。
宿疏底下的人执行力到是惊人，她这边刚玩笑的说这么冷的天不如吃顿烧烤，那边她底下的人可就架起了炊具，燃了火。甚至还不等时聿说话，各色的食材就已经备好了，一碟一碟的小料也端了上来，跟着端上来的还有两壶好酒用小火温着。就连境域的大厨子都已经眯眼笑着恭候在火旁了。
这速度，也是惊人了。
时聿跟宿疏并肩而立，她倒是不跟宿疏推辞，乐呵呵地站着跟宿疏闲聊。
栀雨呢？
他看见时聿跟宿疏联袂而立，闷着头憋着坏气儿也不吭声，从后面一股脑的往前钻，硬是把两人分开，自己紧巴巴地站在两人中间，扯着时聿的衣袖朝着宿疏哼气。
“哼什么气呢，嗯？”
宿疏眼眸弯弯，微微弯腰抬手顺了一下栀雨额前的碎发，一边以着让人发毛的温柔语气玩笑着栀雨。
“小朋友一样幼稚。”
“哼！”
或许是被宿疏这家伙激起了逆反心理，栀雨转过身子正对着宿疏，因为现在个子还没有宿疏高，气势还不够足，栀雨踮着脚仰头冲宿疏重重冷哼一声，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拍开宿疏的手。
看着还怪傲娇的。
栀雨阴冷的气质一点都没有让宿疏对他的滤镜减少半分，哪怕是现在冷着脸竟有点傲慢的朝她仰头冷哼，在她眼里也是可可爱爱奇奇怪怪的。
宿疏为数不多的耐心倒是格外乐意放在栀雨身上。
这个小少年很干净，眸光澄澈，行径耿直，面容还白净清隽。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宿疏格外喜欢逗这小少年。
“生什么气？不是想跟我再打一架吗。走，先去吃好吃的，我考虑考虑。”
宿疏笑眯眯的忽悠着栀雨，一点罪恶感都没有，朝着时聿点了下头拉着栀雨往火边走。
她武功高，抬手握住了栀雨的手腕就不容他挣开，这个年纪的小少年又好面子，被拉着走没面子，栀雨就冷着脸大跨几步，想甩开栀雨再狠狠嘲笑她一番。
却没想到宿疏看似走的随意，却不是栀雨能甩开的，栀雨快也好慢也好，她就是跟他并肩而行，看着还颇有种闲庭信步的意味。
从这里到起篝火的地方左右没几步，宿疏的嘴皮子嘟噜嘟噜，一副话很多的样子，看愣了一众在旁边候着的下属。
原来他们域主走的不是高冷路子啊。
琅桓这个地方，看着萧瑟，美食倒实在不少。因为这里一贯寒凉，烧烤更是一绝。境域能请到的厨子更是天下难有。
琅桓山脚的夜极静，宿疏又让下属都走了，只留了一个烧烤的厨子。这个偏寒凉的夜里就只剩了风过林梢的飒飒，火舌翻滚的噼啪声与缭绕而上的青烟，以及炙火烤肉的滋滋响。
很快，第一盘的烤肉就上来了。
宿疏极有主人翁意识的给几人各递了一串，又取了身旁温度正适宜的温酒分别倒在桌上摆着的两个酒盅上——陌离因为身份原因在外并不沾酒。
接过宿疏递过来酒盅，时聿手腕一扬，和宿疏隔空碰了杯后抿了一口酒。
刚坐过来的时候时聿就看了眼那壶酒，是琅桓特产的好酒，名声很高。
温酒初入口，绵柔而温润，香气馥郁萦绕。自口齿间绕了一圈入肚，又化为一道暖流，温热了周身。等再回味，却又觉浓郁醇香间又藏了份甘甜。
好酒。
时聿转着酒杯，嗅着那雨后竹石般清新的香味，又低头饮了一口。而后身子往后一靠悠闲地边吃烤肉边饮着小酒，好不惬意。身边的栀雨相比时聿就显得规矩多了。
他坐的规规正正，手中拿着烤肉凑头嗅了嗅，扭头见时聿吃了，又瞥见宿疏扫过来的目光，格外狐假虎威地瞪了她一眼，恶狠狠地张口咬了一大块肉。
“嘶！”
一口肉刚入口栀雨就被烫得一激灵，他快速嚼了几口就虎虎地往下吞，肉咽了肚才腾出嘴嘶哈嘶哈地吸着凉气，看的旁边的宿疏笑得前仰后翻，差点岔了气。
栀雨自顾自的屏蔽宿疏，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才不会被宿疏气着！
到底长了教训，栀雨不太敢再鲁莽开口，他吹了好久手中还是烧着的烤肉，又过了不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馋，又小小的咬了一口，发现真的不烫了便开开心心的吃着手里的烤肉。学会了门道，栀雨速度就上来了，他没有时聿的慢悠心境，也不像宿疏的只说不吃，一串接一串吃的欢，一时间也不说话了，闷头就是一顿吃。
“陛下接下来可还有安排？”
宿疏轻晃着酒杯，清酒在她动作下打着旋儿，不时卷及杯口又擦着杯沿稳稳地没入杯底。她学着时聿的模样往后一靠，侧头隔着忙吃的栀雨看向时聿。
她正仰着头，掀起眼帘视线落在沉浓的夜幕。夜深不见月，唯几抹星辉倾泻，柔和的光晕勉强让人辨识出黛色的天穹。
宿疏又将视线从浓的滴墨的夜色移回，侧头凝视着时聿。她仍旧仰着头，酒过三巡的醉意上头，精神的麻痹让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混沌的呆滞。那双最让宿疏记忆最为深刻的桃花眸正眯着，在眼尾泛出浅淡的褶皱。
她坐的很随意，握着酒杯的手搭在膝头，杯口稍稍前倾，里面却只余了不多的酒。
宿疏凭直觉感到此刻的时聿与平日有极大的不同。可究竟是怎么了，她也说不清。就好像——一向理智冷静的人沉溺在了虚无朦胧的梦境里了一般的，不真实。
时聿醉了。
琅桓的酒入口温热绵软，却常让人小觑了酒的后劲，一杯杯下肚，身子回热，人也跟着沉醉，便像是入了温柔乡一般，让人起不来抗拒的心态，一点点在酒意醺然见朦胧醉去。
她确实醉了，自己却又能意识到自己醉了几分。酒意醺然间让时聿心神飘悠，一时间却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时空的界限也好似模糊了，她的思绪愈发清晰。
时光在她脑海里徐徐倒流，那些早已湮灭在记忆长河里点滴一点点浮现。
她眼前的画面一点点斑驳，寂寥的夜色渐渐不入眼，时聿缓慢眨着眼。
啊——她看见了那年火红的枫叶，山峦间浮沉的晚霞，晚风吹拂林梢的摇曳以及渐高的野草。
她极缓地又闭了眼，再撩眸——又见炊事员腼腆的笑容，战士们嘻笑打闹的场景，吵吵闹闹或是肃穆威严的军旅。
她勾着唇轻笑，眼眸也弯了下来，眼尾的褶皱曳着时光的尾，渐渐拢下的眼皮遮住眸中的泪花。
“殿下……”
眼皮完全合拢，她见那红衣束发，俊逸明艳的身影，置身于耀目的光芒下，朝着她伸手。
明耀的光芒模糊了她的身影，可她见那抹微笑，那轻轻上扬的唇角，张阖着吐出对她的称谓。
她的耳边是那样寂静，她的视线是那样虚无。
再次睁眸，是浓墨一般的夜色，万千星辰皆似泪光点点，再一凝眸，原来，还是这寡淡的夜色啊。
一缕夜风绕过她指尖，朦胧间的幽思随风飘散，融入这无垠的夜空，化为永恒的哀色。
耳边又是噼啪的炙火声，她仰头饮尽杯中的酒，被夜风冰过的酒入喉，却不似方才那般绵软，竟是带着汹涌的热意挤入心口，捂着暖着，到了发烫的地步，可她喜欢这种灼热。
“祭奠故人以及——赴一场先约共赏的、九月约。”
她再次开口，嗓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夜寂寥了下来，思念就有了声音。
时聿又倾身，盛了温酒满杯，朝着寂寥黑沉的夜色举杯，一饮而尽。
……
“宿疏可知——凛夜寺”
凛夜寺……宿疏眯了眯眼，许久才从记忆中将其挖出来。
纵然是如今的琅桓域主，却也已不大记得凛夜寺了。实在是凛夜寺存在感太过低了，几十年里从来没有一条讯息，整年整年的在山上，以至于她都险些忘了。
不过……
“凛夜寺向来不问世事，不解纷争，不纳外人。而且据说能否进入凛隐寺据说是要随缘，有缘者可入，无缘者不应。”
这也是为什么近百年来凛隐寺淡化于人们眼前。
“缘分？”
“那或许……朕就是这有缘人。”
她又斟上一杯酒抬高举向宿疏。
“陛下要去凛夜寺？”
宿疏将酒满上，举杯敬向时聿。
“陈年旧怨，总要有个了结。”
时聿又一杯饮尽，视线已经模糊了，却还是朝着宿疏的方向点了下头。
“自当倾我所能，以助陛下。”
“多谢。”
到底是琅桓人，常年饮这酒。宿疏现下还不算醉，却在几杯酒下兴意大发，又见时聿又倒了一杯酒，一手支额，一手捏着酒杯小口小口的喝着，眼皮下压，显然醉得不轻的模样，便笑嘻嘻朝着栀雨靠过去。
“小朋友是不是没喝过酒，这可是琅桓名酒，要不要尝尝？”
听见宿疏的话栀雨眨了下眼睛，手中还握着一串刚吃了一口的烤肉。
酒？他扭头见时聿也在喝，再一凝眸却见她唇边的一抹笑，便不再多疑，也以为有多好喝让时聿竟然也在笑。又心下好奇，栀雨视线直直盯着时聿身边的酒坛子。想尝尝，但又不想开口。
宿疏自认格外善解人意，抬手又取了个杯子给栀雨倒了小半杯，推到他手边。
“慢……”些喝
宿疏话还没说完就见栀雨眼睛亮晶晶的，却是一仰头将酒一口喝尽。
隔了些距离坐着的陌离还没来得及阻止，看着栀雨有些无奈的扶额，他觉得栀雨不是单纯，是有些傻。
而后不出所料，下一秒栀雨就不自觉的跳了起来，张着嘴哈气，一手拿着的烤肉差些掉了，另一只手揪着胸前的衣领，还不忘了紧紧瞪着宿疏，那眼神好似能将她杀了。
宿疏愣了一下，她也没想过他竟然尝都不尝就一口闷了，反应过来后抽了下嘴角，还说没有控制自己轻笑出声。
“让你喝又没让你全部喝完，别开口，不然一会儿还要咳嗽。”
看着栀雨怨愤的眼光，陌离也没控制住笑出声音，而后栀雨更加委屈，面上也更冷了，只是喝了一口酒面上仍是红彤彤的，也不明显。
栀雨嘶哈着，还不忘了把手中行烤肉吃完，抬手刚扔了签子扭头就到陌离身边，连喝了几大口水才压下喉间火辣。
“你给我过来！”
等解了辣，栀雨唰地窜到宿疏面前，揪着她的衣袖就要出去打架。
“哎呦~哎呦~”
“小栀雨啊，姐姐这刚喝完酒，没力气，打不过你。你就饶了我吧，嗯？”
宿疏特别戏精地往后一躺，瘫在那里就开始闹无赖。
“不行！”
“我错了嘛，嗯？”
宿疏眨巴着眼，一手握着栀雨的手腕一拽将他拽在椅子上，又给他递了一串烤肉，以示讨好。
栀雨没有说好或不好，盯了两秒还是从她手中取过烤肉，气哼哼地一口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