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向生而死,向死而生
时聿到宴席上没一个时辰就到了饭点,她将手里剩余的瓜子往盘里一放,摇了摇听八卦听得有些晕乎的脑袋起身伸了个懒腰毫不留恋地回去吃饭。
等她到了殿内正见砚韫换下睡衣。瞥见进来的陛下,砚韫不紧不慢地拉上衣裳挡住左肩显现的梅花印,那印记与之前每次情潮后一般,灼热的厉害。
砚韫拉好衣裳扣着开合处的纽扣,他握着纽扣的手却稍有颤抖,几次扣不上去后他有些摆烂,拢好衣裳靠在墙头缓和着自己僵硬冰凉的双手。
情潮后的反应愈发大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在一点点从他指尖流失,就如他的治愈能力愈发拙力,又如疲乏感出现地愈发多了。
砚韫愈发地清晰,他会死于情潮。或者更具体一点,他会永远沉睡在流失殆尽了生命力的躯体中。
情潮就是无边的妄海,可海的中央却掩藏着一簇灼热而不息的火种,以欲望为凭隔绝冰冷而危险的无妄海,又以欲望为引勾起无边的生命力,卷噬燃烧,炽热的火在情欲的点燃下卷没了一切生机,灼热带着无尽的星火连了天。
他就深陷于那片情潮之中,被困在无妄之海内无可逃脱,又被连天的火舌灼伤,终有一天,他要被燃烧殆尽,徒留一抹尚带着余温的灰烬,沉没在充斥着绝望与冰冷的无妄海内。
只是那一天何时会到来?
砚韫手指勾着垂落胸前稍显黯淡的白发,那缕白发少了些光泽,不复之前的柔顺耀目。他指尖轻轻抹着有些干枯的发尾,低垂的眼帘掩盖了其间黯淡失意。
向生者死,向死者生。
死之际,便是生之时。
“阿韫”
听见那人的呼唤,砚韫收拢好心底的黯然,抬眸望向那端着饭从阳光走向阴暗的人。
“时聿”
砚韫毫无征兆地开口,却断了声音。
他该说些什么?
他能说些什么?
他是罪恶的根本,他是漩涡的中心,他深陷泥淖,又拖拽着身边一切人沉没于泥淖。
他本不该生于这世间,他是有罪的。
他该放过别人了,他该放弃自己了。
像一只开败的花,无声腐烂于泥淖中。
可他,不甘。
不甘永远被黑暗笼罩,不甘永远待在阴冷潮湿的暗处。
他也渴望阳光,渴望那束照亮灵魂的光。
“时聿”
不知何时,时聿将手中的碗放在了桌边,她坐在床边,一只带着阳光温度的手覆在他冰冷的手背。
砚韫身子向前靠近时聿,他伸出那只尚自颤抖着的手环在她腰间,挨着她被太阳晒暖了的后背,掌心轻轻贴着那抹稍纵即逝的温暖,留恋地微微蜷缩。
缓缓的,他脑袋靠着她的脖颈,清浅的呼吸喷洒在时聿项间,一双浅色颤动着羽睫轻轻扫着时聿脖颈。
“你多陪陪我。”
我不贪心,只要陪陪我,就好。
时聿明显感受到砚韫的低落,听见砚韫低低的请求她愣了一下,又抬手轻揉着他发顶。
“好”
……
砚韫这次在床上一躺便是三天,他的治愈能力在这方面好似局限极了,前两日昏沉后第三日就发了热,病症起起落落,一直到春猎结束他才真正恢复。
砚韫好似有些失落,却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变化。
这些日子时聿一直陪在他身边,将自己听来的八卦说与他听,缓解他长时间躺卧的乏力,又向他保证明年的春猎会让他玩尽兴。
砚韫呢?
除了第一日的低落,他好似很快恢复了正常,即便生着病他很少有失落的情绪表现,唇边总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春日洋溢的暖阳,又带着他独有的一丝温柔。
每每时聿讲八卦时,他总会适时露出些该有的情绪,又会在恰当的时候将话题拉回来。
听到时聿说明年春猎时,他只是会有些想银鸣,又有些不舍那日橙红色晚霞中热烈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