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蹊跷

等时间稍晚些了，奉旨觐见的林峥也到了，她候在殿外等着元因去传报。

元因入殿时时聿正侧躺在小榻上看着闲书，不远处须弥座前的案桌上规整地摆放着两摞奏折，那是时聿已批阅完的，就待快马加急送回京城了。

如今朝政渐入正轨，要时聿操的心相比两年前明显要少了许多，在掌控范围内她也可以渐渐撒开手，将政务放给时昼。

至少如今直达到时聿手中的折子只剩了军务大政，其余的皆是由时昼与两位相臣一同检阅后将重要的筛出来给出精简的批注后再呈给时聿，自年后开印至今无一例外，就是连春猎，时昼的住处也照样摆满了奏折。

也因此，年后的时聿也终于体会了把皇帝的快乐。而此刻，时聿一边兴致缺缺地看着手中的闲游杂记，一边分着心想着林峥。

不论是性情还是行事，林峥都低调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一届大将军的独女，有着不输当年郁青山的地位，应是再风光不过的人了，可当京城内外的人谈及林峥，所能说的竟仅是一句她是个淡泊中庸的人。

没有女儿家的娇俏温顺，也不似陛下新扶持的那众新女性，刚毅而特立，只是淡泊中庸。

至于这话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因何而传出来的，众人便是一概不知了。

而这便蹊跷了。

莫说京都就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只要有你这个人，只要你这个人还要出门行事，就一定有你的踪迹。

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子弟你若是想要他的信息那都是一抓一大把的，更莫说以林霖现今如日中天的势头，身为他的独女且还是处在十六岁及笄这一重要年龄的林峥，又要受到多少人的关注，是在京城内无论如何都不该少了风头的存在。

可偏偏林峥，这个本该处在风华中心的人物如今就快低调到了查无此人的地步。

林峥太过低调了，低调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刻意隐匿了她的信息般的。

按照时聿的猜测，林峥能够这般低调绝对离不开林霖的手段。他好似在刻意控制京城内有关林峥的信息，就像是怕她被谁看上了似的。

是这样的，林霖如今给时聿的感觉就是他在努力地将自己唯一的闺女藏起来以避免她被谁拐走了的情况。

可时聿又觉着这个想法太过无厘头了，或者说，这太过荒谬了。

身为如今最受宠的大将军之一的独女，她的身份无疑是尊贵的，谁又敢对她有丝毫不敬？甚至到了林霖要想尽一切办法将她藏起来的地步？

而回到最根本的问题上，林霖到底在逃避什么？

或者说，他在怕什么？

若是不想自家女儿出嫁，他大可以找个赘婿，如何用得着费如此大的工夫将她藏起来？

总不能是怕她太有才华了被人挖走了吧。

一边好笑的排除自己脑子里莫名蹦出来的奇葩想法，时聿一边又在蛐蛐着林霖这个女儿奴对女儿过度的担忧，可她想着想着又觉着不对劲，复又把这个刚成型的念头揪出来反复琢磨。

不能吧……

她怎么越想，越觉着林霖这腹黑的家伙就是在防着她呢？！

怀疑的念头一在时聿脑子里生根，时聿便觉着哪哪都不对劲。

她想起自己在提女权时林霖不反对也不支持的态度，又想起自己让重臣子嗣入国子监时林霖的默默，再然后是春猎前那次接见林霖时她随口提出让林峥参与春猎时林霖脸上瞬间浮现出的不自在，而后脑海中又浮现出今日所见到林峥的模样以及最让她印象深刻的那双眼眸。

纵然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气质已然沉淀，但那双明媚傲气的眸子里却是藏不住的野心，那绝不是一个淡泊到习惯中庸的人能有的眼神。

可林峥，她此刻就是一个淡泊中庸的人设。

这太过矛盾了，矛盾到时聿想不意识到都难的地步了。现下，时聿已经基本确定了，也大概明白了林霖的想法。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对战争的敬畏，也许是不想林峥步了郁青山的后尘，林霖在努力让林峥隐匿自己的能力，让她不被“陛下”看中，选入军队。

这不难理解，作为时聿的亲信，林霖早早的就清楚了时聿的主张，他很明白时聿要推出一位先锋来开启女子掌权的时代，无论是朝政上还是军务上。

前有戚芜、危止，后又有时聿培养的那批新政女子，时聿如今还缺少一位后继的女“将军”，她绝不会放弃，也一直在物色。

因而林霖从一开始就将林峥隐匿了起来，他不愿林峥去趟那浑水，他早早安排好了林峥的人生，可他没有顾及到林峥的想法，这也是这场春猎变数的开始。

毫无疑问，这场春猎，将是林峥的舞台。

不论林峥表现的再如何沉稳内敛，不论她如今再怎么低调，那双布满野心的眼眸都昭示着她绝不会按着父亲的想法做一个中庸的人。

林峥绝不是一个会安居于浮云之下的人，纵然她如今将自己完全隐匿，可那不是妥协，而更像是一位猎手的伺伏，将自己伪装沉匿，冷静而理智地审视着时势，一发现机遇便会饿狼扑食般叼上去，再不松口。

而这场春猎，也将是独属于林峥的机遇。

“陛下，林将军独女林峥到了。”

元因的话打断了时聿的思路，她随手将那本杂记扔到一边，饶有兴趣地起身坐正。

“宣她进来。”

时聿觉得林峥会是自己的一大突破口，也相信她绝不会让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