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千 作品

274. 前缘

雪霁已化成一汪春水。


而齐长宁的体力仿佛无有止境,炽热如初,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雪霁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带出细碎颤音,眼角泛红,眼神微微失焦。


齐长宁尽收眼底,墨黑长眉微蹙,眼神压抑住燥热,没有再寸进。他轻轻翻身,将雪霁揽入怀中,一件道袍披在她身上,又抬手拂她汗湿的发丝。


雪霁伏在他胸口,喘息不止,过了良久方才缓过来:“你……没有……”


“无妨。”齐长宁声音温沉,“不用在意这种事。”


沉默一阵,雪霁忽然问:“长宁,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在乎的事,或者……特别喜欢的事?”


“有。”齐长宁手指绕着她一缕发丝,声音低低道:“我在乎你的感受。”


“那……别的呢?”雪霁嘴角忍不住翘起,趴在他胸前,指尖轻轻划着他的胸膛,“比如喜欢什么花,什么颜色,什么味道……这种人人都会有的小偏好,你喜欢什么?”


齐长宁沉吟片刻,道:“没什么特别偏好。”


“我阿母出自琅琊王氏,按世家惯例,自幼请名师教我西京风雅之事;而齐氏出身乡野,以战功起家,齐桓虽表面附庸风雅,骨子里却觉得那些不过是无用虚饰,应付一下足矣,严格教导我武艺骑术、兵法阵法。”


“我从三岁起,每日晨起读书,上午学风雅事,用过午膳后直到睡前,都在反复操练骑射兵法。寒冬酷暑、年节生辰,从未间断过一天。”


“策马也好,调香煮茶也罢,我一向只想着做到最好,让父母满意,从未觉得累,也不觉得快乐。”


“直到七岁那年,齐桓带我正式拜师,选定了天下公认的文首、太傅方鸿儒,备厚礼亲自登门拜访。”


“齐桓觉得我天资聪颖,自以为必得方太傅青眼,神气活现得意洋洋,却被方太傅在前厅晾了许久。”


“彼时方太傅正在后堂教最小的弟子抚琴,琴声空灵清远,意境淡泊,不为取悦旁人,只为自娱。我听得如痴如醉,第一次真正喜爱一样东西,第一次自己想要学琴,由衷盼望方太傅能够收我为弟子,从此跟在他身边认真读书习琴。”


此事天下皆知,齐桓带年仅七岁的齐小公子登门拜访方太傅,惜语如金的方太傅评价齐小公子“粹质如冰玉,风逸绝群”,却不肯收其为徒。


齐长宁微顿,低声道:“那是我第一次想要得到什么……却没能得到。”


“我见过方太傅的关门弟子林清芝,他现在是萧氏皇子的太傅。”雪霁抬眸看齐长宁,带着一丝不服气的认真:“我觉得,你比他好很多。”


“太傅的眼光……也不一定就全对。”


“后来我祖父起兵,引左贤王入关,萧氏太子死守西京,城破之日以身殉国,太子妃、门人皆相从,无一人逃生投降。”齐长宁望着廊外,小溪在月光下泛起粼粼银光,萤光飞舞:“天下人皆说,萧太子远胜其父,是方太傅教导之功。”


雪霁静静听齐长宁倾诉,他将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痕呈现在她面前。


“当年西京城破,左贤王擒住了方太傅和太孙,将两人秘密交给我的祖父。”齐长宁道,“齐桓记恨方太傅当初不肯收我为徒,是折了他的面子,嘲讽方太傅有眼无珠,不识英雄。”


“方太傅却骂他是乱臣贼子、抛妻弃子的畜生,宁愿自剜双目,也不想看见齐桓令人憎恶的脸。”


雪霁低低“啊”了一声。


“我和阿母历尽艰难才返回大齐。那时齐桓宠爱央珍,任由她作威作福,折磨我阿母,只恨我们没死在外头。”


“我阿母始终为我忍辱负重,只有一件事,她始终没放弃——就是想为我找一个好老师。”


“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说动已经双目失明的方太傅,最终答应收我为徒,教我学琴,也传我《天人授梦曲》。”


齐长宁目光落在雪霁脸上:“林清芝……并不是方太傅的关门弟子。”


“我才是。”


雪霁抚上他的脸,动作轻柔掌心温暖,像母亲一样温柔:“所以你的琴技是跟方太傅学的,难怪弹得那么好。”


“可我那时,其实已经不想再学琴。”齐长宁握住她的手腕,侧脸贴进她掌心,睫毛扫过她掌心:“学琴只是个幌子。”


“我真正向太傅学的,是政术法度、兵史地理,学的是……怎么变强。”


“怎么登上最高位,强到不必再低头。”


他停了一下,声音低哑:“所以,我的琴,弹得并不好。”


“我唯一真正喜欢过的东西,被我亲手放弃了。”


“但之后,《天人授梦曲》成为我心底执念。第一次听你弹出这首曲子的下半阕,那一刻,我心里的震动无法形容。”


“没关系,我教你。”雪霁心疼得凑上前,亲吻齐长宁的眼睛,“盲老琴技无双,我从小就想续作他常弹的那首琴曲的下半阕,就是《天人授梦曲》的下半阙……”


她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怔怔片刻,看向齐长宁:“长宁,方太傅……长什么样?后来,他怎么样了?”


齐长宁也是一怔,望向她:“后来,央珍告发方太傅教我帝王之学,齐桓大怒,下令处决方太傅,我偷偷放走了太傅。可那时我势单力薄,无法为太傅安排退路,等再去寻人,早已无踪,只知他逃向西北方向。”


阿父是在白莽山附近救下盲老,而白莽山,正位于大齐西北,与西戎接壤。


“盲老曾说,他收过两个得意弟子,”雪霁低声回忆,“一个风骨峻峭,死得其所;另一个蛰伏隐忍,临危不乱,能在险境中沉住气,步步筹谋,终有转机。”


那时她刚刚拜盲老为师,盲老笑着摸她的脑袋,对她说:“小雪霁是老夫的关门弟子,要身兼两位师兄之长。”


她曾在绝境中回忆起盲老的话,咬牙奋起,下药又火烧两名恶贼。


雪霁忽然明白,盲老口中的两个师兄,一个是前朝萧氏太子,另一个……就是眼前的齐长宁。


雪霁与齐长宁四目相对,只觉冥冥中自有天意,他们的缘分早在相识前,已由《天人授梦曲》悄然连结。


“这些年我闲暇不多,但心中始终惦记着为这首曲子续下半阕。”齐长宁看着她,目中闪着温柔的光:“大婚次日,我曾送你十箱礼物,其中有一箱是绿绮琴,琴下藏着我谱的下半阕琴谱。”


“当时怕献丑,不敢亲手交给你。”他笑了笑,握紧她的手,“那是许久以来,我第一次心生怯意。”


“对不起。”那时雪霁一心思恋南乔木,对齐长宁送的礼物毫无兴趣,“那琴谱我让人收起来了,回宫后,我一定亲自找出来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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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需再看琴谱。”齐长宁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柔声道:“等我斫好琴,亲自弹给你听。”


雪霁吻回去,两人不带情欲,只是亲密地你亲一下我亲一下,最后额头相抵,静静等待黎明第一缕曙光的降临。


齐长宁起身,拾起散落的衣物,转身一件件替她穿上:“饭来张口过,现在该衣来伸手了。”


他抬手撩起她如云的长发,指腹从发梢轻轻梳过,温柔挽到一边,露出她颈后一寸雪白,为她细细理好衣领、束好系带。


一切收拾停当,两人十指相扣走出四时常夏的福地,携手下山,一起迎接山外错综复杂、风起云涌的世间。


大齐天子巡边时遭遇劫杀,事后查明主谋乃云家主为女复仇而起,连同参与者共五姓皆遭除名——为恶者斩首,余者流放,重创世家势力。此役之后,朝中不少世家转而站队天子。


齐长宁势不可挡,整兵秣马,直指南朝萧氏。


萧建德召长乐王入宫:“翰之和南乔木一意孤行,竟敢劫持雪夫人,激怒齐长宁,我萧氏国祚危矣!”


“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遣使团出使大齐,纳表称臣。”萧建德握住萧颂的手,眼中含泪,“九皇弟,此事非你莫属,为了萧氏一脉,只能委屈你出使大齐。”


大齐一统天下已成必然,此举实乃一厢情愿。


“倘若齐长宁仍怒火难消……”萧建德声音一低,咬牙道:“就把翰之交给他,任其处置。”


“皇兄不可!”萧颂大惊失色。


“已无他途。”萧建德喃喃道,“齐长宁征伐西戎大获全胜,就连我朝百姓都欢欣鼓舞,人心向他。我苦心筹谋多年,本已与大齐世家暗中往来,欲借其南下之机伺机动手,哪知他雷霆手段削平世家势力,再无可为。”


“如今局势尽失,再无可借之力,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南乔木是南怀风独子,若将他交出,朝野人心瞬间崩散,只怕大萧亡得更快。”


“只有瀚之,把朕的皇长子交出去,才能章显诚意,拖延一时。”


萧颂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溺爱皇长子的萧建德,在危急关头竟想用萧翰之的命平息齐长宁之怒。


何等可笑,何等可悲。


然而面对大齐虎狼之师,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萧建德若非被逼到绝境,绝不会舍弃自己唯一成年的儿子。


萧颂心情无比沉重地回到长乐王府,见到等候良久的南乔木。


他被齐长宁一刀斩在咽喉,开口时,声音嘶哑如破风箱:“长乐王出使大齐,请带上我。”


“不带。”萧颂冷声,“你和翰之罔顾家国大义,劫持雪夫人,齐长宁饶你一次,绝不会饶你第二次。你是南怀风独子,你的命比翰之还值钱,我带不起。”


南乔木神色坚毅异常,不为萧颂的讽刺而动摇:“齐长宁必然要一统天下,此番出使不过白费功夫。”


“齐长宁遣散后宫,如今仅有齐恪与一初生皇子。一旦齐长宁身死,大齐动荡,南朝才有一线生机。”


“刺杀齐长宁,是萧氏最后的机会。”


他跪下,重重磕头:“求长乐王带我同去,让我见雪霁一面。”


“只要能让她脱离齐长宁,离开齐宫,南乔木愿效樊於期,以项上人头,做刺杀齐长宁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