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千 作品

270. 瘟疫

分别时,雪霁赠给田织一具琴,田织得知桑姐姐就是雪夫人,恍然大悟:“我就说嘛,世上哪还有比桑姐姐更美的美人。”


小姑娘踮起脚,手挡住嘴,对附耳过来的雪霁悄悄道:“桑姐姐,天子是不是真的如冰似玉大美人?”


当年方太傅评价齐小公子“粹质如冰玉,风逸绝群”,天下皆知,传到田织这里,变成了“如冰似玉大美人”。


雪霁学着田织的样子,用手挡住嘴,贴在她耳边悄悄道:“比‘如冰似玉大美人’还好看呢。”


大美人就该配大美人,他们两个在一起得多好看呀!田小姑娘听得心花怒放,心满意足,欢天喜地放大声音:“桑姐姐,你可得跟天子长长久久。”


“我会的,我一定和他长长久久。”雪霁笑着向田织伸出小指:“等阿织把《仙翁操》练得熟了,我就带阿织进宫,让你亲眼看看他。”


巨大幸福砸下,田织晕头转向,忙勾住雪霁小指连连摇晃,想说些大人一样厉害的话:“说话算数,那个,一言就定!”


田大娘笑着牵住田织,田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地随阿娘阿哥下了山。


雪霁目送田家人离开,微笑道:“弹琴需知曲意,言谈错用成语,下次要送阿织几套书,让她跟着田学多多读书。”


初一花在旁忍不住笑:“她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我这么大时,最爱骑小马在草原上撒欢,一看到汉字汉书就头疼得不行。”


“嗯,不是人人有马,但人人都需强健体魄。将来设学,亦当教习体艺,文武兼修。”雪霁转头望向初一花,眼含笑意:“读书不分年纪也不拘内容,多读总有益处。我们这就下山,离开齐都,到外郡走走。我给你挑些星象、百工的书,路上得空就读一读。”


初一花瞬间苦了脸,快乐消失。


有关未来的壮阔蓝图,在雪霁脑海中徐徐铺陈。


初一花说的对,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读书。但书有千万种,等到江山安定广开学堂,不独教授诗书礼乐,还要教实用之技。


将来天下一统,除了修史,还要收集各地领先的农法、工艺、医术,整理出来,编成书册推广。


还可以召集世家贵女,兴办女学,教普通女子针线、纺织、医理,好叫女子也有见识也有本领。


比照科举,开工匠、农事、医道专科,让能者各有其道。


雪霁想的越来越多,幽艳的眼中光亮如火。


她想立刻见到齐长宁,与他说这些念头,也想听他的看法,再悄悄告诉他,这些日子她是多么想他……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去外郡,这行动超出了安全范围。


雪霁喜欢飞驰,也喜欢偶尔不守规矩。


天子突然遣散后宫,世家猝不及防,全然不知如何是好,只云家主连连冷笑:“魏无相的判断倒是没错,妖妃是能杀齐长宁的利刃。”


“章美人已经诞下一子,大齐天子想当情圣,那就成全他。”


“只有死人,才能封圣!”


雪霁带着初一花,易容改装一路北行,专走乡野,行医施药。


十余日转眼已过,二人走走停停,既行医济人又察访民情,步履虽不快,却也渐至北地边缘。


北风已紧,寒意逼人。再往前,便是流放之路,荒凉罕人。


望着天边灰蒙的云,雪霁驻足:“在这里歇一歇吧。”


她解开行囊,取出馕饼与肉干,分一份给初一花:“吃过东西,我们就往回走。”


两人坐在路旁歇息,一辆牛车缓缓行至,也停靠在路边暂歇,车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在此补足干粮饮水,再上路。”


“杨姐姐?”雪霁讶异起身,抹去脸上易容,走向牛车:“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雪霁声音,车门立刻打开,杨槃跳下车,同样讶异地迎向雪霁:“雪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一模一样的惊讶,一模一样的话语,两人不约而同笑了:“找个干净地方,说说话。”


巨大青石挡住北风,初一花守在雪霁身后,杨槃说起齐长宁重拾先朝“归老”制度,遣散后宫,去留由人。


“我出了宫,去白云山见你,玄都观说雪夫人正在闭关。”杨槃微笑:“我想,等你出关,不过晚些知道陛下遣散后宫的消息,喜悦却不会减少一分,便不等了,没想到竟在此处遇到。”


齐长宁遣散了后宫?


“归老”制只在上古传说中存在,有史以来,并未有帝王真正实施。


乍闻消息,雪霁脑中混乱一片。


后宫妃嫔多系世家女,送女入宫向来是世家表达忠诚、天子表达接受的象征,一朝遣散……


“陛下此举,决绝突然,世家最开始没想好该如何应对。”见雪霁神情沉静并无喜色,杨槃略沉吟,已猜到她是在为齐长宁担忧:“魏夫人下令,所有宫妃须于一日之内做出决断,严禁各殿来往商议,亦不得与外界传信。”


“说来荒唐,大家第一次给自己做主,有人急哭、有人急晕、有人装病躲避,全被太医们一碗苦药几根银针,敲碎了算盘。”


“有云美人与朴国香的前车之鉴,宫中谁不胆战心惊?生怕一步踏错,重蹈覆辙,几乎都选了出宫。只有章美人因小皇子之故,必须留下。”


“还有郑宜人。郑家是最早归顺陛下的世家之一,宜人以家族为重,死活不肯出宫。”杨槃微微一叹:“其实早在入宫前,宜人已对陛下情根深种,她的选择……也是她的执念。”


雪霁怔怔听着,没想到最后留下的,竟是郑宜人。


“所有人中,卢当令是第一个做出决定要回家的,最干脆,也最快活。”


“我从白云山下来时,她特意来见我,送了厚衣与盘缠。”杨槃语气轻快起来,眉眼带笑:“她呀,已经定下新夫家,打算入冬前成亲,也算是替其他人立个好榜样。”


“各人有各人的归处,我不打算再嫁人,只想着去流放地一趟,见见族人,送些钱物,再去照料那些被赦免的族童,抚养他们长大。”


“以后宫中只有你、魏夫人、赵姬夫人,和章美人、郑宜人了。”杨槃看向雪霁,轻声道:“雪夫人,陛下只有齐恪和小皇子两名皇嗣,却依旧决然遣散后宫……陛下真的很爱很爱你。”


又有人跟她说,齐长宁很爱很爱她。


这一回,像有什么猛然撞进了雪霁心里,汹涌的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更清晰。


雪霁从未如此急迫地,想要见到齐长宁。


“陛下出巡西方边郡,抚慰民心去了。”雪霁的急迫过于明显,杨槃温和地看着她:“雪夫人与其急匆匆赶回宫去,不如慢慢往西,说不定就能碰到陛下。”


雪霁将所携大部分钱财赠予杨槃,目送她远去,随即与初一花折道西行。


三日后,两人借宿一座偏僻山村,睡到夜半,忽闻哀嚎,继而火光冲天。


两人立刻穿好衣裳,走出屋外,只见村民手持火把往前方走去,人人神色惊惶,窃窃私语:“接连死了好几个,会不会是……疫……”“嘘,赶紧烧了尸体,趁官府不知,大家偷偷逃命。”“还用你说,数数今晚出来的人,早跑好几家了。”


初一花脸色大变,当即撕下裳角系在雪霁脸上,遮挡住口鼻:“不能呆了,快走。”


“你先去报官,让官府带人封锁这里,别让疫病扩散出去。”雪霁蹙眉道:“躲瘟疫不差这一时,既已至此,不能只顾自身,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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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雪霁飞快跟上村民,来到死了人的屋前,村民欲点火焚屋,死者家属痛哭拦阻,众人争执不休。


雪霁听得分明,三日之内,已有五户相继染病,亡者十人。


“染病的几户人家都住哪里?”雪霁大声道:“我家在齐都开医馆,听你等所述症状,不像染了瘟疫。”


齐都医馆!这姑娘必定医术高明。


村民见雪霁如见希望,有问必答,带她逐一走访五户人家。


此五户居住在村东角,位置偏僻紧邻山脚,共用一口水井。


“染病症状不同寻常,病例集中,传播迅猛。”雪霁走到水井前,向村民道:“书中曾有记载,两国交战时,会往敌国井中投入染疫尸体或衣物,隐蔽传播疫病,打击对方士气。”


她打上一桶井水,对村民道:“先封住这口水井,我用水样喂狗试试。”


三只大黄狗喝了井水,第二日正午,三犬尽亡。


“□□,是人祸。”雪霁沉声道:“先治病,再查元凶。”


“派人守住水井,全村水源皆须查验。”


“近日吃水皆去远处河流取活水,取回必须烧沸。”


“去附近城镇,采买石灰、艾草、雄黄,净水祛疫。”


“我有齐宫‘解瘟汤’药方,按方煎煮,人人服用;每日再以草药熏蒸房屋,祛疫辟瘴。”


“此事须得官府相助,我已派人报官,官府很快就会来人隔离病患,我会和诸位一起呆在村中,直至彻底祛除疫病。”


她镇静沉稳,安排得井井有条,敬服之余,有人好奇问道:“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左贤王的女儿,齐宫雪夫人。”雪霁安抚诸人:“有我在,官府不会不管,大家放心。”


齐长宁巡察新设四郡途中接到急报,齐境内,离此不远一座山坳小村忽起瘟疫,来势汹汹。


瘟疫若不及时控制,蔓延出去,祸及万民。


齐长宁当即遣亲信前往疫村统筹救治,自己则继续带队巡边,时常微服暗访,察看民情。


数日后收密信回报:疫村之事,已有一女子先一步妥善处理,排查井水、封井禁水、驱瘴熏屋、煎汤服药,步步有法,应对极为得当。


此女自称左贤王之女、齐宫雪夫人。


随行护卫乃是一名西戎女子,面上一道斜疤。


是雪霁。


齐长宁一时怔住。


她竟不顾安危,从齐都跑了这么远,还赶上了瘟疫初起!


齐长宁既骄傲雪霁应对得法,令官府与百姓皆赞不绝口;又忧心她是否已被疫气所染,而自己尚不自知。


齐长宁心中酸热交织,半是笑半是气,终于抵挡不住思念如潮,令众人继续巡察不可走漏消息,只带五名亲信星夜兼程,奔往山坳小村。


只要见上雪霁一面,确保她平安无事,齐长宁就能心安,再返回巡察。


深秋季节,浓云遮月,齐长宁与五名亲信策马入山,窄窄山道只容一人一马前行,齐长宁居中,随行几人一字长蛇排开。


松涛如啸,黑夜中,当先疾奔的探骑忽然头一歪,脑袋滚落尘中,骏马无知无觉,仍驮着无头尸体奔行,十丈开外尸体方才跌落。


血气入鼻。


齐长宁急勒马,马做人立,嘶鸣不已。


黑黝黝的山坳中鬼影绰绰,堵住前后道路,前方有人调低勒断探骑头颅的细铁丝,让马匹不能通过。


有人用瘟疫布局,以雪霁为饵,伏杀!


齐长宁飞身下马,与剩下四人迅速结成背靠背的小战阵。


长刀如水,面对铺山盖地而来、不知多少人的刺客,齐长宁沉声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