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千 作品

253. 余波

“降为采女,禁锢于凤皇殿,彻底失宠。”云家主冷笑连连:“这算处罚?他齐长宁不再睡那个南朝女人,就算给朝野交代啦?”


“散播雪夫人私奔的消息,本就是为了让齐长宁丢尽脸面,逼他出兵南朝。”一名家主道:“没想到齐长宁不顾脸面,宁可把雪夫人打入冷宫,也要留着她。”


“他不要脸,我们又能怎样?”又一名家主苦笑道:“朝中民间,人心一如我们策划的那样,但齐长宁手握军权,人心遇上刀兵,一个后宫妃嫔的私奔丑闻,还不值得百姓拿命去抗争。”


魏无相精心筹划多时,步步紧逼,连德高望重的老大臣都站在他这边,本是必赢局面,孰料齐长宁强行以天子身份压制,明晃晃的刀兵下,魏无相的精心布局宛如笑话。魏无相阴沉着脸,不再维持虚伪的风度,狠狠道:“他不要脸,就逼他要脸。”


“传出去,天子即将南征,现在留着雪夫人,届时用她祭旗。”


“大齐之耻,唯有用南人的血才能洗清。”


“只须令百姓、军中深植此念,到时候齐长宁舍不得雪夫人,就会逐渐失去民心、军心。”


“待齐长宁南征,我们在后方掣肘,暗中向南朝通报军情,齐长宁必败。”


“那时候,就是动手的时机。”


魏无相的脸色阴沉得仿佛滴得出水:“雪夫人看似失宠,实则让我们看清齐长宁对她的在乎程度。”


“这个女人,就是齐长宁的致命弱点。”


“还是那句话,虎兕军再厉害,齐长宁也不能永远呆在虎兕军之中。”


“宫城和齐都皆由我等掌控,待齐长宁从南朝大败而回,丧失民心、军心,就用雪夫人诱杀他!”


魏昭君等了许多日,终于等来齐长宁走出凤皇殿,等来对雪霁的处罚。


妃嫔与人私奔这样荒唐的事情,历朝历代未曾有过,荒唐到魏昭君设立宫规时都没写此一条。


魏昭君从一开始就知道齐长宁绝不会处死雪霁,她以为齐长宁会抗住巨大压力,继续宠爱雪霁。


如今结果,出乎意料。


知道处罚结果后,后宫妃嫔们找了各种借口,纷纷赶来昭阳殿,见到彼此,略觉尴尬。


“后宫自有宫规,”魏昭君知道她们想些什么,根本不给开口的机会:“宫规中没有的,听凭陛下旨意。你们离凤皇殿远一点,不要自寻没趣。”


魏昭君出口无情,只差明说你们别想落井下石。


妃嫔们讪讪无趣,口中说着:“不敢”,榻还没坐热便又借口有事,纷纷离开昭阳殿。


云美人抚着隆起老高的腹部,大声叹息:“哎,管她夫人还是采女,有位好义姊撑腰,等风头过去,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不知什么时候又成凤凰了。”


妃嫔皆视雪霁为头等大患,原想趁此机会怂恿魏昭君,将之踩死永不翻身,不想魏昭君护着义妹,大家讨个没趣。


“后宫之中,以魏夫人身份最尊,魏夫人都这样说了,谁还能不从不成?”朴国香跟在众人身后,小声嘀咕道:“倒是云美人怀有龙裔,小小违反一下宫规,也不会受处罚。”


云美人耳尖,听到后嗤笑道:“陛下子嗣单薄,我既怀有龙裔,自当保重自身,疯了才去违反宫规。”冷眼瞥着朴国香,甚是不屑:“倒是往日巴结那位的人,如今倒想挑拨别人落井下石。哼,丑人多作怪,眼睛小,心眼子比眼睛还小。”说罢,抚着肚子扬长而去。


同样当娠的章美人扫视众人,独独忽略脸色忽青忽红的朴国香,笑道:“陛下重子嗣重情义,现有赵夫人与齐恪殿下为榜样。子嗣傍身,富贵长久,诸位还需多加用心,切莫学那等没有身份强留在宫中的闲人。”言罢亦款款离去。


众人没什么可说,四散离去,谁也没理财身份尴尬的朴国香。


朴国香接连被奚落,冲她们离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不过是在雪夫人进宫前,侥幸当娠而已,有什么好得意!”


她匆匆返回济罗贡女居所,翻箱倒柜,取出压箱底的金子。


“你在做什么?快放下!”金嬷嬷闻讯赶来,去抢朴国香手中金子:“这些是最后的本钱,关键时刻才能用。”


“现在就是关键时刻。”朴国香高高举起金子,不让金嬷嬷抢走:“雪夫人失宠,人人都想在此时夺宠,我要用金子贿赂高常侍,打探陛下喜好,让高常侍安排我接近陛下!”


金嬷嬷气笑了:“你当这里是朴将军府?大齐天子身边的常侍,看得上你手里这点金子?”


朴国香双目通红:“娜迦之后,嬷嬷吓怕了,什么主意都没有,我只能靠自己!我去凤皇殿巴结雪夫人,她却失宠了;现在后宫妃嫔都要争宠,我必须赶在她们之前做点什么!”


“要做也得做点有用的。”金嬷嬷踮起脚,一把夺过朴国香手中金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嬷嬷之前不出主意,是在观察,你急什么。”


“依嬷嬷看,大齐天子最爱雪夫人,贬其为采女,不是冷落她而是保护她。”


“还有谁比雪夫人更知道天子喜好?与其向高常侍打探,你不如直接去问雪夫人。”


“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其他妃嫔越是远离凤皇殿,便越显出你的不同。”


“雪夫人感念你的好,有她指点,你才能夺取天子宠爱。”


凤皇殿外守卫森严,朴国香看着长戈上闪烁的光芒,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她远远看到杨槃走来,赶忙闪身躲藏,心道居然有人和金嬷嬷想到一处,都来凤皇殿烧冷灶。


杨槃与守卫交谈几句,微微叹息,取出一支长笛放在唇边,悠悠吹奏,一曲既毕转身离去。


受此启发,朴国香从藏身处出来走近凤皇殿,离守卫远远的,大喊道:“雪夫人,朴国香来看你啦!你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我想办法给你弄来!”


她扯着嗓门连呼数遍,高高围墙内没有回应,守卫却也没驱赶她。


朴国香胆子更大,心中已有计较,最后高喊道:“雪夫人,我每日都会来看望你,等你想到要什么,随时可以告诉我!”


自封禁凤皇殿,齐长宁再未进入后宫,再未宠幸任何人。


魏昭君坐立难安,在得知杨槃与朴国香去过凤皇殿后,终于找到请见齐长宁的理由。


齐长宁端坐案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眼眸依旧犀利如刀,只脸庞消瘦苍白,唇色淡薄。


“陛下,”魏昭君道:“杨槃与朴国香往凤皇殿探望,实不合规。义妹身体薄弱,如今幽居凤皇殿,臣妾身为义姊,想为她送些补品,还请陛下垂示,何物适宜?”


雪霁当娠流产是秘密,服用补品只由太医令定夺。


齐长宁闻言头也不抬:“不用。”顿了顿,又道:“那两人违规探望,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冷酷无情,往日宠爱烟消云散。


魏昭君离齐长宁很近,白日正盛,阳光炽烈,照在齐长宁脸上,眉宇间的竖纹、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大热天气,玄色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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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罩着厚襦,竟不见一丝汗迹。


魏昭君想,或许魏无相透露给她的消息是真的,陛下为了追回雪霁,身负重伤。


她的夫君,为雪霁付出太多,然而雪霁什么都不知道。


“陛下素有胃疾,如今不在军中奔波,正该好好调养,不可劳累太过。”魏昭君柔声劝慰:“义妹迟早会知晓陛下待她的心意,臣妾可去凤皇殿……”


不,她不必知道——她不想听朕说话,也不想再看到朕。


齐长宁打断魏昭君的话:“凤皇殿朕自有安排,你不必管。”


阿吉勒带着载满战利品的车队进入齐境,一路欣赏大齐风物,观之不足。


待行到齐都近郊,远远望见雄伟的都城轮廓,巴督忍不住策马上前,忐忑道:“阿吉勒,我们接连吃了几次败仗,此来是向军主求援,是不是应该换下这身鲜亮衣服,像汉人说的那样,负荆请罪?”


“巴督,你用错典故了,不是负荆请罪,是彩衣娱亲。”阿吉勒狭长的眼中闪过促狭:“军主现在已是大齐天子,我们是他的子民,应视陛下如父。侍奉父亲,讨父亲欢心,正该穿得花哨,你最好再插朵花。”


巴督听出阿吉勒在揶揄,不由皱眉瞪起眼睛:“就要拜见军主,阿吉勒,你一点不心虚吗?”


“我为什么要心虚?”阿吉勒回头,指着满车战利品:“木泰的宝库叫我搬了两处,追随木泰的部族长死在我的箭下,他的骏马照夜狮子白进献给军主,军主很是喜欢,直夸我天生将才。这回进献的宝物世所罕见,军主见了一定也喜欢,巴督,打起精神来,别老想着请罪。”


“军主给钱给粮,对我们寄望甚深。”巴督叹气:“之前一路大胜,却输了几场关键战役,让木泰起死回生,重新起势,我实在愧见军主。”


“胜败乃兵家常事。”阿吉勒笑道:“怎么说木泰也是大单于,没那么容易彻底打败。军主领兵多年,自然明白。”


“你说得对。”巴督看着齐都巍峨的城墙,点头同意阿吉勒的说法:“世上只有一个军主,虎兕军从无败绩,我不该拿我们和他们比。”巴督松开眉头,策马加鞭:“阿吉勒,走,我们去向军主请罪,然后请军主出兵。”


阿吉勒落在巴督身后,看着巍峨齐都,笑容蒙上一层阴翳。


为防有人潜伏,凤皇殿庭院中的树木皆已移除,就连池水亦已填平。


盛夏炎热,阳光照在庭院花丛草间,反出白花花的光,那些曾栖息在高树上的小鸟,不知去了何方,凤皇殿不再有百啭千声的悦耳鸟鸣。


如今雪霁不管做什么,身边总跟着十余人。


她不再佩戴任何坚硬的饰品,长发只用缯带系在身后,饮食器具亦换成摔不碎的楠木碗。


没有人同她说话,只在她说出想要什么的时候,才由女官回应:“可”或者“不可”。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雪霁没什么怨言——只要南乔木还活着,她可以不再与他相见,她不希望南乔木再次冒险来接她。


齐长宁不会容忍第二次。


每日除了吃睡,就是发呆,她不再用读书或者弹琴打发时间。


雪霁封心锁情,不再说多余的话,也不再提什么要求,活成一个木头人,听到殿外传来的悠扬笛声也无动于衷。


直到这日,安静如同古墓的凤皇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沉寂:“小雀儿,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赵姬提着一坛酒,在毒辣的阳光中大剌剌走来:“老娘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