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蟾 作品
130. 计划
直到外头通传秦鹤邻从端王处离开，白梅客才与王妃告别。
王妃将她送到院门：“妹妹的事我会留心，你有什么打算记得及时告知我。”
白梅客点头：“我知道的，劳烦您了。”
王妃不满地皱皱眉：“跟我还客气什么。”
白梅客笑笑，没再多言，躬身告辞。
秦鹤邻在外院门前等她，面上看不出神情，见她过来，疏离的眉眼微微松动：“可还好？”
白梅客对上他还有些尴尬，只略略摇了摇头。
秦鹤邻便也没多问，与她一道乘车回府。
这很奇怪，白梅客自知亏欠着他，却又忍不住生他的气，情绪交织下甚至有些不太想见到秦鹤邻。
好在千秋节与万寿节将近，各个部都要来户部批条子，秦鹤邻忙得很，并未在府上久待便回了衙上。
白梅客猜测他去端王府上本身就有什么旁的打算，否则总不至于为了一顿饭而耽误公务。
只是这些原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而今她最当紧的，便是杀掉陈贵，而后带着璇儿离开京城。
她偿还不了秦鹤邻，只能尽量弥补。
至于为爹娘复仇这种事，白梅客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或许过上几年，她想清楚，会再度重新回到京中来。
白梅客想，她这一辈子可能都做不到问心无愧了。
但现在让她在璇儿与秦鹤邻当中选择，她宁愿选择璇儿，离开前为秦鹤邻杀掉陈贵，或许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样想着，院外却有人来通传，说门外有人求见少奶奶。
“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说先前少奶奶要找她姐姐，而今有消息了。”侍女禀报。
白梅客扬扬眉，原以为找到安和还要费点功夫，却不想半日时光竟找到了？
“快请进来。”白梅客立刻道，想了想，却又改口，“罢了，带我去见她。”
上次安和来国公府寻她，行事那般鬼祟，可见是还怕官府追兵，若要见安和，还是在她能放得下心的地方见面。
安顺见着她行了个礼，白梅客扶起她：“在哪寻见你长姐的？”
说起这个安顺脸皱了皱，嘟囔：“她这人其实近来一直在客栈附近游荡，今日您才离开没多久，她便突然上门来寻我，说有法子杀陈贵了，我却记得夫人您想要见长姐，马不停蹄便过来了，现下她正在客栈中等您呢。”
白梅客点头，方才回来的马车还没收拾，便干脆带着安顺一起往客栈去。
安和没在白璇的房里等她，反而坐在大厅中，白梅客一进去便瞧见了她。
这不是什么大酒楼，来来往往的客人也大多衣着朴素，并非高门显贵，但安和的装扮在其中还是有些过分的脏污，哪怕安和已经待在角落，旁人见着她第一反应还是躲开。
白梅客看到柜台处掌柜正跟着小二说话，眼神一直往安和所在瞟，不知是不是动了将人赶走的心思。
但无奈她面前桌上食物太多，若要赶走，实在不合适。
见她们进来，安和的眼猛然亮了亮，拿着鸡腿的手朝她们招呼，白梅客笑着冲她招了招手，转而递给前来伺候的小二一块碎银：“一间包房，”她抬起手遥遥一指，“一壶清茶，再将那位姑娘桌上的饭菜都挪过来。”
小二见了银钱顿时眉开眼笑，刚好还能将那个脏兮兮的女人从大厅弄走，立刻躬身：“您这边请。”
安顺看了看白梅客，又看了看自己姐姐，犹豫片刻，想与她们一同进去，却被白梅客拦住：“我与安和姑娘有秘事要谈，你先回去，陪璇儿好不好？”
就连安和也在后面听着白梅客的话点了点头。
安顺无法，依依不舍地朝里面望了一眼，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却见白梅客很不留情面地直接闭上了门。
只是两人相对而坐后，白梅客却没急着开口，反而冲着桌上满满的食物扬了扬下巴：“先吃吧，吃饱了再说。”
安和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其实都是小小姐给我点的。”
白梅客当然知道，安和一个逃犯，身上自然不会携带很多钱财，当初送白璇出来时，白梅客就给过她不少，而今能用上，她也很高兴。
见白梅客没有旁的意思，安和等了等，还是按捺不住胃中饥饿，又刨起饭来。
一边吃还一边含混道：“我已经五六日没吃好一顿饭了。”
在外流亡的日子必然不好受。
看她这样，白梅客心中原本已在嘴边的打算，便有些难以说出口了。
安和到底顾及着白梅客在此，大约吃饱了后便放下筷：“听顺顺说您寻我。”
白梅客点了点头，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眼安和：“吃饱了？”见安和点头肯定，她这才道，“你如今是什么打算？”
白梅客心中思量，安和还不一定知道了陈贵的事，若是知道了，不一定还会存着玉石俱焚的心思。
安和擦了擦嘴，不明白白梅客问这个话的意图。
难道秦大人还没有跟夫人说她答应杀陈贵的事？
于是她道：“我还打算杀陈贵。”
白梅客心道果然，安和还不知道陈贵即将斩首的消息，她道：“但我得告诉你，陈贵触怒当今，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他也死路一条，而过段时日大赦天下，你就可与顺顺一同回家。”
却不料安和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随意：“我知道啊。”
白梅客一愣，反应过来后有些难以置信，无暇顾及安和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皱眉确认：“意思是哪怕这样，你也打算杀了陈贵？”
安和觉得有些好笑，这夫妻两个简直有默契得很，连说的话都相似得紧，故而她只能把当初对秦鹤邻的话拿出来：“若要死，自古以来谁无一死，可我要的不仅仅是陈贵死了，我想让他知道，他之所以死，是因为自己之前犯下的恶行，而不是当官没当好。”
白梅客心下颤动，她有些明白了安和的意思。
她不再打算多劝，先前那些犹豫也渐渐消散，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划了划，白梅客缓声道：“我可以帮你。”
安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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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喝足，心情不错，听到这话却茫然了一瞬：“您说什么？”
白梅客笑了笑，声音明晰地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帮你。”
她一字一句：“我也想，杀了陈贵。”
安和愣住了，整个人都像失去了知觉，方才吃下去的食物牵着她的胃不断下坠，坠得脑子一抽一抽的发空。
“您，您是为什么呀？”好一会，安和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个问题有些难，白梅客只顿了顿，有些苦恼地歪了歪头：“我最近才发现，其实我跟他也有一些仇需要报一下，也算是帮你？”
安和简直要哭了，这是多好的一家人，秦大人给她这个机会，夫人甚至还亲自来帮她，这样的恩情，她到下辈子也还不完。
“那你如今，可有什么打算？”白梅客问。
说到这个，安和重重点了点头：“我已知晓，惯例行刑前七日，陈贵晚间会从诏狱转到内狱中，而当夜正好是千秋宴。”
“内狱当夜值守之人不会很多，我打算趁机潜入进去，据说陈贵已经是半个废人，不会再有还手之力。”
白梅客沉思片刻，这计划听起来有些草率，但往往计划环节越多，出错的可能也就越大，如今这个计划，只要安排够周密，却也没什么不可的。
只是要如何不被发现地潜进去，找到陈贵的牢房，杀掉陈贵后又如何不被人发现地离开，这是要好好思索的。
“对了，”安和又道，“好像到时负责押送陈贵之人，便是夫人您的父亲。”
白梅客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安和指的是徐昀成。
这也难免，千秋宴时周边各国皆会前来庆贺，为维护秩序，京中军卫本就紧缺，不一定会在押送上分派太多人手。
而甚至负责之人是徐昀成……白梅客眯了眯眼，心里有了点打算。
要杀陈贵，最难不过接近与离开两部分，而今潜入有可能，怎样离开便是另一件难事了。
内狱坐落于京中最角落，人迹罕至，周边多是些零散旧厂，出来后不论是驾马抑或步行都很显眼，要离开只能想旁的法子。
但奇怪的是，看安和这样子，好像完全没有计划这一点？
她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提醒她：“那你届时打算怎么离开？”
安和眨眨眼，怎么离开？直接走呗，秦大人不是也说到时候会出面杀了她吗？
夫人这样问，是想要她往外走一走，别死在狱里？
安和有些凝重，此刻面对夫人有些像面对考问先生，生怕哪里没有答好惹得夫人不高兴。
她小心翼翼回：“我，尽快跑出去如何？”
白梅客：……
罢了，一个连妹妹都已经托付出去，本身就心存死志的女人，没有求生的计划，也是很正常的。
“我来想办法。”白梅客笑了笑。
不出意外到时候动刀的会是安和，既然她已经承担这样辛苦的部分，那余下的，她来处理才算公平。
安和惊叹地捂住嘴，心中再一次坚定了来世一定要报答夫人的信念。
王妃将她送到院门：“妹妹的事我会留心，你有什么打算记得及时告知我。”
白梅客点头：“我知道的，劳烦您了。”
王妃不满地皱皱眉：“跟我还客气什么。”
白梅客笑笑，没再多言，躬身告辞。
秦鹤邻在外院门前等她，面上看不出神情，见她过来，疏离的眉眼微微松动：“可还好？”
白梅客对上他还有些尴尬，只略略摇了摇头。
秦鹤邻便也没多问，与她一道乘车回府。
这很奇怪，白梅客自知亏欠着他，却又忍不住生他的气，情绪交织下甚至有些不太想见到秦鹤邻。
好在千秋节与万寿节将近，各个部都要来户部批条子，秦鹤邻忙得很，并未在府上久待便回了衙上。
白梅客猜测他去端王府上本身就有什么旁的打算，否则总不至于为了一顿饭而耽误公务。
只是这些原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而今她最当紧的，便是杀掉陈贵，而后带着璇儿离开京城。
她偿还不了秦鹤邻，只能尽量弥补。
至于为爹娘复仇这种事，白梅客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或许过上几年，她想清楚，会再度重新回到京中来。
白梅客想，她这一辈子可能都做不到问心无愧了。
但现在让她在璇儿与秦鹤邻当中选择，她宁愿选择璇儿，离开前为秦鹤邻杀掉陈贵，或许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样想着，院外却有人来通传，说门外有人求见少奶奶。
“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说先前少奶奶要找她姐姐，而今有消息了。”侍女禀报。
白梅客扬扬眉，原以为找到安和还要费点功夫，却不想半日时光竟找到了？
“快请进来。”白梅客立刻道，想了想，却又改口，“罢了，带我去见她。”
上次安和来国公府寻她，行事那般鬼祟，可见是还怕官府追兵，若要见安和，还是在她能放得下心的地方见面。
安顺见着她行了个礼，白梅客扶起她：“在哪寻见你长姐的？”
说起这个安顺脸皱了皱，嘟囔：“她这人其实近来一直在客栈附近游荡，今日您才离开没多久，她便突然上门来寻我，说有法子杀陈贵了，我却记得夫人您想要见长姐，马不停蹄便过来了，现下她正在客栈中等您呢。”
白梅客点头，方才回来的马车还没收拾，便干脆带着安顺一起往客栈去。
安和没在白璇的房里等她，反而坐在大厅中，白梅客一进去便瞧见了她。
这不是什么大酒楼，来来往往的客人也大多衣着朴素，并非高门显贵，但安和的装扮在其中还是有些过分的脏污，哪怕安和已经待在角落，旁人见着她第一反应还是躲开。
白梅客看到柜台处掌柜正跟着小二说话，眼神一直往安和所在瞟，不知是不是动了将人赶走的心思。
但无奈她面前桌上食物太多，若要赶走，实在不合适。
见她们进来，安和的眼猛然亮了亮，拿着鸡腿的手朝她们招呼，白梅客笑着冲她招了招手，转而递给前来伺候的小二一块碎银：“一间包房，”她抬起手遥遥一指，“一壶清茶，再将那位姑娘桌上的饭菜都挪过来。”
小二见了银钱顿时眉开眼笑，刚好还能将那个脏兮兮的女人从大厅弄走，立刻躬身：“您这边请。”
安顺看了看白梅客，又看了看自己姐姐，犹豫片刻，想与她们一同进去，却被白梅客拦住：“我与安和姑娘有秘事要谈，你先回去，陪璇儿好不好？”
就连安和也在后面听着白梅客的话点了点头。
安顺无法，依依不舍地朝里面望了一眼，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却见白梅客很不留情面地直接闭上了门。
只是两人相对而坐后，白梅客却没急着开口，反而冲着桌上满满的食物扬了扬下巴：“先吃吧，吃饱了再说。”
安和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其实都是小小姐给我点的。”
白梅客当然知道，安和一个逃犯，身上自然不会携带很多钱财，当初送白璇出来时，白梅客就给过她不少，而今能用上，她也很高兴。
见白梅客没有旁的意思，安和等了等，还是按捺不住胃中饥饿，又刨起饭来。
一边吃还一边含混道：“我已经五六日没吃好一顿饭了。”
在外流亡的日子必然不好受。
看她这样，白梅客心中原本已在嘴边的打算，便有些难以说出口了。
安和到底顾及着白梅客在此，大约吃饱了后便放下筷：“听顺顺说您寻我。”
白梅客点了点头，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眼安和：“吃饱了？”见安和点头肯定，她这才道，“你如今是什么打算？”
白梅客心中思量，安和还不一定知道了陈贵的事，若是知道了，不一定还会存着玉石俱焚的心思。
安和擦了擦嘴，不明白白梅客问这个话的意图。
难道秦大人还没有跟夫人说她答应杀陈贵的事？
于是她道：“我还打算杀陈贵。”
白梅客心道果然，安和还不知道陈贵即将斩首的消息，她道：“但我得告诉你，陈贵触怒当今，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他也死路一条，而过段时日大赦天下，你就可与顺顺一同回家。”
却不料安和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随意：“我知道啊。”
白梅客一愣，反应过来后有些难以置信，无暇顾及安和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皱眉确认：“意思是哪怕这样，你也打算杀了陈贵？”
安和觉得有些好笑，这夫妻两个简直有默契得很，连说的话都相似得紧，故而她只能把当初对秦鹤邻的话拿出来：“若要死，自古以来谁无一死，可我要的不仅仅是陈贵死了，我想让他知道，他之所以死，是因为自己之前犯下的恶行，而不是当官没当好。”
白梅客心下颤动，她有些明白了安和的意思。
她不再打算多劝，先前那些犹豫也渐渐消散，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划了划，白梅客缓声道：“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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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梅客笑了笑，声音明晰地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帮你。”
她一字一句：“我也想，杀了陈贵。”
安和愣住了，整个人都像失去了知觉，方才吃下去的食物牵着她的胃不断下坠，坠得脑子一抽一抽的发空。
“您，您是为什么呀？”好一会，安和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个问题有些难，白梅客只顿了顿，有些苦恼地歪了歪头：“我最近才发现，其实我跟他也有一些仇需要报一下，也算是帮你？”
安和简直要哭了，这是多好的一家人，秦大人给她这个机会，夫人甚至还亲自来帮她，这样的恩情，她到下辈子也还不完。
“那你如今，可有什么打算？”白梅客问。
说到这个，安和重重点了点头：“我已知晓，惯例行刑前七日，陈贵晚间会从诏狱转到内狱中，而当夜正好是千秋宴。”
“内狱当夜值守之人不会很多，我打算趁机潜入进去，据说陈贵已经是半个废人，不会再有还手之力。”
白梅客沉思片刻，这计划听起来有些草率，但往往计划环节越多，出错的可能也就越大，如今这个计划，只要安排够周密，却也没什么不可的。
只是要如何不被发现地潜进去，找到陈贵的牢房，杀掉陈贵后又如何不被人发现地离开，这是要好好思索的。
“对了，”安和又道，“好像到时负责押送陈贵之人，便是夫人您的父亲。”
白梅客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安和指的是徐昀成。
这也难免，千秋宴时周边各国皆会前来庆贺，为维护秩序，京中军卫本就紧缺，不一定会在押送上分派太多人手。
而甚至负责之人是徐昀成……白梅客眯了眯眼，心里有了点打算。
要杀陈贵，最难不过接近与离开两部分，而今潜入有可能，怎样离开便是另一件难事了。
内狱坐落于京中最角落，人迹罕至，周边多是些零散旧厂，出来后不论是驾马抑或步行都很显眼，要离开只能想旁的法子。
但奇怪的是，看安和这样子，好像完全没有计划这一点？
她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提醒她：“那你届时打算怎么离开？”
安和眨眨眼，怎么离开？直接走呗，秦大人不是也说到时候会出面杀了她吗？
夫人这样问，是想要她往外走一走，别死在狱里？
安和有些凝重，此刻面对夫人有些像面对考问先生，生怕哪里没有答好惹得夫人不高兴。
她小心翼翼回：“我，尽快跑出去如何？”
白梅客：……
罢了，一个连妹妹都已经托付出去，本身就心存死志的女人，没有求生的计划，也是很正常的。
“我来想办法。”白梅客笑了笑。
不出意外到时候动刀的会是安和，既然她已经承担这样辛苦的部分，那余下的，她来处理才算公平。
安和惊叹地捂住嘴，心中再一次坚定了来世一定要报答夫人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