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鸦鸣 作品

19. 如履薄冰

东宫·承乾殿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太子赵靖安的面容忽明忽暗。


他盘腿坐在床榻上,手肘支着膝盖,掌心托着下巴,眉头紧锁,似在思索什么难解之事。


“只是简单的跟踪命令……”他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几分困惑与不悦,“竟折了我两名暗卫?”


殿中央,暗卫头领单膝跪地,额间冷汗涔涔,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太子的目光。


“跟、踪?监视?”暗卫头领单膝跪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就在不久前,太子下令时,他说得是:“温府五小姐……近来似乎有些不安分。你去盯着她,别让她坏了孤的事。”


当时,暗卫头领单膝跪地,闻言心中一凛,低声道:“殿下的意思是……”


赵靖安抬眸,目光如深潭般幽冷,“孤的意思,你听不懂?”


暗卫头领额头沁出冷汗,连忙低头,“属下明白!定不负殿下所托!”


可他真的明白了吗?


太子的话模棱两可,既未明说“盯”到什么程度,也未点明“坏孤的事”究竟是何事。


暗卫头领心中忐忑,暗自揣测:太子素来行事果决,若只是寻常盯梢,何必特意吩咐?莫非……是要他暗中除掉温棠梨,以绝后患?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当即领命退下,心中已有了决断。


“属下……属下罪该万死!”暗卫头领声音发颤,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是属下误解了殿下的意思,擅自行动,才酿成大错!”


赵靖安闻言,眸色一沉,指尖轻轻叩击床沿,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缓缓抬眸,目光如刀般扫向跪地的暗卫头领,“哦?”


暗卫头领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属下知罪!请殿下责罚!”


烛火幽幽,赵靖安负手立于窗前,目光透过雕花窗棂,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心中却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思绪。


“温棠梨……”他低声喃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上的龙纹,“一个侯府庶女,竟能让三弟如此上心,连长姐也对她青睐有加……这可不行啊。”


三皇子赵佑安,长公主赵映安,一个是他最忌惮的弟弟,一个是他最欣赏的长姐。若因温棠梨之故,让他们联手……


赵映安下令惩戒了嫡母王氏与温氏二小姐;而赵佑安更是直接派人堵住了白鹿书院中那些造谣者的悠悠众口,甚至不惜动用暗中的势力。


这一切,竟都是为了一个温棠梨?


赵靖安不敢再想下去。他深知,高处不胜寒,自己虽贵为太子,却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摇他的地位,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赵靖安转身,“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查,温棠梨与三皇子、长公主之间,究竟有何牵连。记住,这一次,别再让孤失望。”


暗卫头领心中一凛,连忙叩首:“属下遵命!”


…………


当温棠梨带着护卫再次踏入那条阴暗的巷子时,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杂着秋季特有的霉味,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那具本该横陈在地的尸体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


巷子里只剩下几片零散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具尸体的消失绝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或许,这场风波远比温棠梨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燕灼听闻此事后,心中惴惴不安,整日坐立难安。她思来想去,索性将临雨和温棠梨一同打包带回了燕府,并严令燕鹤明每日随她们一同上下学,寸步不离。


燕鹤明明白燕灼的担忧,直点头应下。


在燕府,温棠梨第一次见到了燕灼名义上的丈夫——沈清和。他身形清瘦,眉眼间却透着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


一袭素色长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显得他愈发单薄。沈清和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手中握着一卷书,声音低哑却柔和地向几人问安。


燕灼一见沈清和,便小跑着奔向他,双手捧住他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角那颗浅褐色的痣,随即重重地落下一吻,带着几分霸道与亲昵。


沈清和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逗得轻笑出声,抬手轻轻推开她,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无奈,“你带回来的朋友们,要尝尝我做的糕点吗?”


燕灼眉眼一弯,笑得明媚,“好啊!”


见沈清和作势要起身,燕灼立刻伸手将他按回藤椅上,“你坐着吧,我去厨房拿,正好我也先尝尝。”


沈清和无奈地摇摇头,却也没再坚持,只是含笑看着她。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燕府的内院,将青石板地面映得斑驳陆离。


远处的藤椅静静地摆在廊下,藤条已被岁月磨得发亮,椅背上搭着一条素色的薄毯,随风轻轻摇曳。


沈清和坐在藤椅上,手中握着一卷书,目光却越过书页,远远地望向温棠梨。


他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这算是打了个招呼。


沈清和是燕府的倒插门女婿,却始终以温柔体贴待燕灼。两人相伴二十余载,虽偶有小矛盾,却从未有过隔夜仇,可称得上一句神仙眷侣。


平日里,燕鹤明的学业皆由沈清和亲自辅导教授。沈清和可是京城有名的私塾先生,学识渊博,才情出众。


他年少时便以殿试探花郎的身份名动京城,虽因家庭原因未能入仕,却以教书育人为乐,门下弟子无数,皆以能得他指点为荣。


入了燕府后,温棠梨自然也得以聆听沈清和的讲解。


沈清和讲学时言辞如涓涓细流,娓娓道来,令人如沐春风,一对二的辅导,让温棠梨与燕鹤明受益匪浅。


“莫不是有温五小姐在,你才听得这般认真?”沈清和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轻轻摇晃,目光斜睨着两人凑在一起的脑袋,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温棠梨抬起头,向着旁边挪了挪,与燕鹤明拉开了一点距离。


“没啊!”燕鹤明立刻否认,语气坚定,“我一直很好学。”说道后面,他的语气有些落寞。


“呵。”沈清和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他懒懒地抬了抬眼,语气随意,“你娘近日留宿尚衣局,为陛下赶制秋狝围猎的服饰。夫人不在,我也没心情做饭,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他顿了顿,忽然提议,“要不给你些银钱,你带着温五小姐出去吃?顺便给我捎点回来。今日丰收,外头应当热闹得很。”


丰收……原来已经丰收了吗?


温棠梨站在燕府的廊下,望着远处渐渐染上金黄的天空,心中忽然涌现出一阵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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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秋意已深,上一世的苦难记忆居然已经快要记不清了,现在的幸福多么难能可贵,但依旧很脆弱。


“好啊!棠梨妹妹,你前些年一直在温府足不出户,想必肯定没有体验过丰收吧?”燕鹤明含笑言道:“走吧,玩这一块,我也是认真的。”


她随燕鹤明出了府门,踏入熙攘的街道。


京城的丰收节向来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绸灯笼,灯笼上描绘着稻穗与果实的图案,随风轻轻摇曳。


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摊位上的商品琳琅满目。


“你有什么想吃的?我们去哪儿好呢?”燕鹤明的声音将她好奇的目光拉回,他手中紧握着沈清和给的银钱,目光在街道两旁的食肆间游移,显得有些犹豫。


温棠梨收回思绪,淡然一笑,“既然今日丰收,不如去尝尝新米做的糕点?”


燕鹤明点头应下。


两人一路笑笑停停,还没到食肆,手上的糕点都快拿不下了。


温棠梨的目光被路边跳着傩戏的艺人深深吸引,昏暗的火把光影下,他的脸被荒诞扭曲的傩面彻底遮蔽,身躯被一件黑袍包裹,衣角拖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扬起阵阵尘土。


蓦地,他一个转身从舞台的禁锢下跳出,直直地朝着温棠梨扑来,那狰狞的傩面在眼前骤然放大,温棠梨一个措不及防,惊得后退一步。


“温棠梨!”燕鹤明惊呼一声。


他猛地伸出手,指尖几乎触到她的衣袖,却在下一刻被汹涌的人潮生生隔开。


温棠梨回头望去,只见燕鹤明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近在咫尺,温棠梨想要朝他靠近,却被一波又一波的人流推得越来越远。


她努力踮起脚尖,试图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可视线所及,只有无数陌生的面孔和晃动的灯笼。


燕鹤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仿佛被这繁华的街市吞噬了一般。


“罢了,与其乱闯,不如就在这里等他,他总会找来的。”温棠梨站在原地,心中暗想:“这都什么事儿啊……人潮汹涌,若是乱走,只怕更找不着彼此了。”


她驻足在原地,目光却被那傩戏班子吸引。


戏班子的领头人正高声讲述着傩戏与丰收的渊源——傩面驱邪,祈福丰收,古老的仪式承载着人们对来年风调雨顺的期盼。


温棠梨听得入神,她走上前,买了一张傩面,这傩面乍一看,鼻子硕大得完全不成比例,像一团随意揉捏的黏土,歪扭地黏在脸中央,嘴唇肥厚肿胀,咧向耳根,露出参差不齐、尖锐的獠牙,傩面两侧垂下长长的红穗,那红像涌出的鲜血,色泽浓郁。


正当她低头端详手中的傩面时,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温五小姐倒是不急不躁,还有闲情雅致参与丰收节。”


“是你!”


温棠梨猛然抬头,只见一旁茶摊上坐着一位说书先生。此人手中握着一把折扇,那双狐狸眼着实看得渗人。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温小姐这么做,可改变不了宿命。”


温棠梨心中一凛,上前一步,急切问道:“先生此话何意?还请明示。”


说书先生却只是抿嘴一笑,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戏台,“听台上的字谜吧,答案自在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