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白 作品

24.路上

拿到琼州岛县令的任命书时,离殿试结束已经一个月了。柳琼中了二榜十六名,在外人看来完全可以进翰林院的,如今被‘发落’琼州岛,上门贺喜的人比中进士时少了一半。


琼州岛那是什么地方?南方蛮夷之地,人口少就不说了,真真正正的穷山恶水,自古就是流放地。这要不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谁会去为难一个小小的进士?


与正史不同的是,如今琼州岛那么大的地方,只设置了一个县衙,隶属广州管辖,以往的县令都是举人,还都做不长,有关系的早早就送银子调任了。到琼州上任,需先去广州知府衙门报道,之后才能坐船登岛。


母亲刘氏知道后整个人都傻了,坐在炕上直抹眼泪:“琼哥儿,说,你是不是做什么混账事得罪人了?不然怎么会去琼州做县令?外面都说琼州是流放地!是犯了错儿的人才会去的地方!”


“母亲别急,相公不是那没分寸的人。”邬桐只能这么说,能说这是他俩四处钻营得来的嘛,婆婆又不是亲妈,这么说非劈了她不可。


“娘,你信我,琼州岛是个好地方。”柳琼不知道怎么解释,在他和邬桐看来千好万好的地方,在时下人的意识里,这个地方就是原罪,是自古以来的流放地。


“琼哥儿,咱们不当官了。”外祖母孙氏哭嚎着从外面进来,拉着柳琼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进士也考上了,就算是去书院教书,一个月也有五六两银子拿呢,还有衡哥儿那的生意,怎么也够过活了。咱不去那劳什子琼州。”


柳琼哭笑不得,母亲还没哄好,这又来了外祖母。干脆一块儿哄算了,柳琼躬身扶着外祖母坐到炕上。


邬桐也有些麻爪,扬声吩咐蕙香上茶,和柳琼对视,这事儿有些难办啊。


可再难办也得办,这是两人谋划好的,而且跟皇上那里也是有默契的,不是谁说不去就不去的。


后面掀帘子进来的刘衡塌着一边儿的肩膀,踱着方步进来,吊儿郎当地说:“这当官儿怎么在您老口里就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这是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


外祖母孙氏吊起眼睛:“这戏里都唱挂印而去呢,怎么不能辞官了?你个混小子,少来唬我。老娘不是那没见识的。”


“哎呦,我的老太太,您也知道那是唱戏啊。”刘衡歪坐在炕上,拿起炕桌上的一牙西瓜就啃,“琼哥儿这里这么早就吃上西瓜了?又是太上皇给林大人的吧,真甜。我的老祖母唉,您打我干什么,吃一牙西瓜您就心疼了?好好好,说正事,那戏里唱的都是前朝的事儿了,现在可不兴这样了。朝廷都定了的事儿,约定时间内不赴任,可是要治罪的。不信你问琼哥儿,有没有这个事儿?”


柳琼点点头,外祖母孙氏和母亲刘氏顿时急得不行,柳琼只得安慰道:“母亲,外祖母,别急。琼州远,半年内上任就行。母亲和弟弟妹妹就留在京城。”


见刘氏瞪眼,柳琼忙道:“不是我不想孝敬您,是那里环境不好,去那里就得吃苦。一来母亲年纪大了,舟车劳顿的到底对身子不好。二来弟弟还得考举人呢,离不得京城。还有外祖母在这儿呢,母亲不得尽孝?您放心,有桐儿照顾我,再带几个婆子小厮伺候,一路上尽够了。”


刘氏说不出反驳的话,擦擦眼泪嘱咐道:“那你多带些银子,都说穷家富路的,缺什么东西了,路上也能用银子买。”


柳琼急忙点头,终于说通了一位,见外祖母孙氏要开口,柳琼忙道:“外祖母,您的银子孙儿可不能要......”


孙氏是个急性子,不等柳琼说完就道:“我看谁敢说什么。”说着还拍了孙子刘衡一下,拍得刘衡嗷嗷叫唤冤枉,这才继续道,“琼哥儿别怕,外祖母给的你就拿着,都是外祖母攒的私房钱,我看谁敢说!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就让衡哥儿给你送来。”


刘衡嘿嘿笑两声:“这时候想着孙子了?你放心,出远门哪有不送程仪的,孙儿能不知道这个。不仅您老人家的私房银子,我也给,这总行了吧?”


孙氏这才露出笑脸,和女儿刘氏拉着柳琼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地,直说道天擦黑了才起身离开。


劝慰好了长辈,贾家、薛家、林家、嫂子娘家云家以及其他柳琼交际过的人家,陆陆续续都送来了数目不等的程仪。


薛家给的最多,有五百两,应该是谢当日香菱之事。如今两三年过去了,再没人提过这个案子,薛家承这个情,才多送了些。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两千两银子的样儿,加上邬桐这两年赚的一万多两,以及柳琼那里的三千两,尽够了。


安置好了原身的亲人,出发前,柳琼特意拜托表哥刘衡,帮着找些退役的官兵,承诺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工钱,一年四季衣服,包吃包住,才招来了二十名健壮的退伍汉子。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他自然希望没有用到这些人的那一天。


行李大到马车、驴马,小到茶碗盖钟,整整收拾了十大车。


三月中旬,天光还未大亮,和众人在南城门口话别。


春风拂面,杨柳吐绿。


林黛玉掀开车帘,看着渐渐消失的城门,终是红了眼圈。


为了能跟邬桐去琼州,林黛玉绝食三天以示决心。林如海答应是答应了,却要跟着一起去。将林家彻底交给了邬杨,跟着亲生女儿去琼州。


柳琼高兴的什么似的,林如海可是大杀器,为官能做到一品大员的位置,且至今跟太上皇和皇上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就冲这点,他就捡到宝了。


有他在旁边指点,当地的士绅豪族只要敢扎翅,都不用他出手,疼女儿的林大人自会打断他们的爪子。


且林如海跟柳琼和邬桐的原身都不熟,两人以后做些什么也不会惹人怀疑。看着林家的十几辆马车和护卫家丁,柳琼嘿嘿笑得一脸奸诈。


去琼州自是走水路更快更方便,几人到了通州后换海船,是正经的官船,有官兵护卫,再安全不过。宝船有三层,六根桅杆,白色巨帆迎风飘扬,可吐纳三百吨货物,容纳近千人。


有林如海的帖子,众人很顺利地分到了顶层的五个船舱。林如海和林黛玉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有邬桐的治愈系异能,很快就能扶着栏杆在甲板上远眺了。


天地茫茫,烟波浩渺,竟是又激发了黛玉和林如海的诗兴,对着海面做了好几首酸诗,让想过去一起看景儿的邬桐愣是改变了方向,头也不回地去灶房做饭。她如今什么都会一点儿,就是不会作诗。


海船吃水深,非大码头不能停靠。因此中间补给的码头并不多,出渤海后,入黄海到江浙一带,又航行了七日,才终于在一大早停泊在宁波港,停靠三日修整。


柳琼扶着邬桐,林黛玉扶着林如海,四人决定下船进城逛逛。在船上漂流了大半个月,双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刻,格外踏实。


柳琼给跟来的护卫每人发了半钱银子,三天花销尽够了,众人相携着出发。


岸边的小船上,是卖海虾螃蟹章鱼的渔民,一桅的小船上往往是父子或兄弟两人,打到好货的叫卖声比谁都高,没什么收获的自是交了税银,停好船就回家了。


不远处,一长排二层的青褐色竹楼,绵延约有三里,都是做小生意的商铺。卖饼子油条的吃食摊子、卖布匹的、卖杂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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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们站在门前,大声对着宝船上下来的客人吆喝。


其中最显眼的,还是那白日里也开着的秦楼楚馆。偌大的欢门下,是一个个穿着或大红,或桂红,或嫣红细布的女人们,挥舞着粉色的绢帕,笑得花枝招展,好不快活。


如此粗俗的布置,在江南是断不会有生意的,要脸面的都会绕着走。但这里是码头,面对的是常年漂泊在海上的水手。都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这些海上漂了大半年的汉子,是最吃这一套的。没看那从船上下来穿着差服的官兵,在众人鄙视又带着艳羡的目光中,嘻嘻笑着搂人上楼。


林如海叹气:“这等官兵,怪不得这两年倭寇横行。”


柳琼眼神闪了闪,能在码头做这种生意的,黑白两道都得通吃不说,说不得跟倭寇也有关系,否则别处的房子都有烧杀抢掠过的痕迹,怎么这青楼的屋子就这么新?


想到此处,柳琼朝邬桐使个眼色,邬桐哪有不明白的,拉着林黛玉朝不远处的客栈走去:“咱们也别进城了,就在这码头歇歇。听说下午潮水退了还能赶海捡螃蟹呢,咱们也凑凑热闹。而且听说海边人出海前都要拜海神娘娘的,咱们明日也去庙里看看。”


听到有新鲜事,林黛玉也不坚持进城了,反正城里再繁华能比京城还好?倒是这赶海,还是头一遭。


四人带着两个婆子和两个小厮,要了一个不大的院子,也不要客栈送饭,婆子在家就是厨娘,负责做饭和停靠三日的采买。另一个婆子和小厮们主要负责添置船上消耗的日用品,除了果子点心这些吃食,就是江浙一带的丝绸,林如海也吩咐多买些,“到了南边送人也是好的”。


沿海吃食以海鲜为主,海鱼、海虾、蛏子、章鱼的,绝对是最新鲜最正宗的。午餐时,邬桐和柳琼吃得头都不抬,生平第一遭知道为什么会有鲜甜这个词。以前在末世,总觉得鲜就鲜,怎么会甜呢,明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可吃着古时候的海虾,才知道新鲜的虾肉,真的是有甜味的。


林如海任过巡盐御史,自是吃过这些的,因此并不多惊奇。下午,邬桐和林黛玉换上特意买的粗布衣服,拎着小篮子去赶海。两人穿着整齐,到了地方才发现,大多数人都没穿鞋,挽起裤腿光着脚在沙滩上忙活。大多是女人和孩子,忙得头都不抬。


作为大家闺秀,林黛玉当然做不出挽裤腿脱鞋的事,邬桐只带着人,在岸边溜达了半个时辰。夕阳西下,滩涂镀上了一层金光,邬桐和黛玉缓步朝客栈走去。


突然,斜刺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朝黛玉跑来,邬桐忙将黛玉护在身后,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枯黄的小姑娘,五六岁年纪,被身后的大汉追打,尖叫着乱跑乱撞,竟是直直朝两人撞来。邬桐忙带着黛玉躲过去,小姑娘身子不稳,重重跌倒在地。那大汉上来就拳打脚踢,惹得一群人又是骂又是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


那大汉一身腱子肉,即使被人围观,踢打的动作半点没有放缓:“狗娘养的,让你逃,打不死你。”


那小女孩抱着头,蜷缩成一团,衣服被踢的卷起,可以看见后背一条条青紫的痕迹。


黛玉一把抓住邬桐的手,眼泪汪汪:“姐,救救她吧。”


还没等邬桐说话,人群中一个身穿绫罗的公子哥儿率先开口了:“你这大汉好生可恶。这小姑娘就算犯了死罪,也不是你能杀的。官府可不是摆设,今日要是闹出人命,我们可都是人证,定能让你坐大牢!”


人群中响起嗡嗡声,那大汉切一声,又狠狠踢了女孩儿一眼,呸一口浓痰,恶狠狠开口道:“她被卖到楼子里,生死都由楼子做主,要你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