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白 作品

15.造反

三日后,假邬有道的死讯摆在御书房,隆昌帝脸上阴云密布,良久才低吼道:“混账,混账,竟敢私养暗卫!还给一个女人掌管。怪不得能送出去,怪不得......”


“父皇息怒,儿臣以为那个女人掌管的,不只是大哥的暗卫。”三王爷顶着盛怒,从怀里掏出折子。折子上,是这三日紧急查出来的所有消息汇总。


大殿里只有三人,戴权小心翼翼地上前接过折子,毕恭毕敬地放到皇上的御案上。


隆昌帝深吸几口气,颤抖着手翻开折子,御书房鸦雀无声,只有皇上翻动折子的唰唰声。半晌,隆昌帝才幽幽开口:“查清了吗?真有两方势力?”


“查清了。”三王爷声音坚定,“暗卫们之间的培训都是有传承的。两方人马不论从行事,还是密语和接头的方法,都不同。显见不是一股势力。儿臣怀疑......”


三王爷抬头,见隆昌帝脸色愈发阴暗,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儿臣怀疑,另一股势力是前朝余孽。”


已然开了口,接下来就顺利许多,三王爷继续道:“前些年,西南边境的陈留王余孽没清除干净,而这两年南海的海匪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对付,每年兵部的银子一大半都拨到了南海。儿臣怀疑是陈留王余孽南下作乱所致。儿臣给那陈留王的旧臣看过秦氏的画像,说是有几分相像,儿臣怀疑那秦氏的母亲,八成跟陈留王有关。”


隆昌帝眼神越来越冷厉,这些事,太子知道吗?


“继续查,南海的船撤回来吧。邬有道死了,南海那边没了掣肘,只怕已经打草惊蛇了。另外......”隆昌帝的声音干涩,听上去有几分萧索,“东宫盯紧了,这几日只怕会有动作。甄家那边的钉子该启用了。当年甄家接驾四次,有两次都让太子留下了子嗣,朕就不信甄家不知道。”


戴权的头越埋越低。甄家是皇上的亲信,是皇上在皇子时就倚仗的老臣了,如今连甄家都出了问题,只怕最难受的就是皇上了吧?


等三王爷退下后,就见皇上肩膀都塌了,第一次露出老态。皇上今年有五十五了吧?甄贵妃早年投靠了太子,如今,连甄家都放弃了皇上,为未来筹谋了。


“朕,是不是老了?”一道苍凉的声音在御书房响起,吓得戴权慌忙跪下,冷汗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在寂静的御书房显得格外刺耳。


“权利就是这么迷人。”隆昌帝听着心腹太监擂如鼓点的心跳声,以及冷汗滴在地板上的声响,呵呵笑道,“朕给他们家的已经够多了,他们还不满足。呵呵,朕可以给他们,也可以收回来。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朕亲自动手的。甄家,不过是奴才罢了。”


甄家第一代家主,早年是隆昌帝潜邸的幕僚,颇能放下身段,让当家主母做了府里大公子如今太子的奶娘。如果太子能顺利继位,算是跟两代君王都有牵扯。


可甄家不满足,竟想让第三代君王,也靠着他们!


野心太大,偏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实力,被前朝余孽算计,或是和前朝余孽同流合污,真真好个忠心的奴才!


御书房回荡着隆昌帝的冷笑,长长的甬道另一侧,被幽闭的东宫内,太子久久地坐在书桌后,看着信件默默无言。灯烛摇曳,太子模糊的背影映照在白墙上,鬼魅阴森。


“父皇,儿臣虽混账,却也是被甄家害了。”良久,太子幽幽叹口气,“您养的狗,弑主了。”


空荡荡的书房响起癫狂地笑声,太子不去管笑出的眼泪,喃喃道:“逼孤造反?呵呵,孤可不是那么好算计的。父皇想名正言顺地废孤,孤的孩子想让孤自断臂膀。孤生下来就是太子,是我想做太子的吗?是你们让孤做太子,孤做了太子应该做的事,却又怪孤插手朝政。如今孤再次造反,怎么也得拉着他们陪葬才行。”


太子身后的小内侍瑟瑟发抖,如果之前还能妄想活着出去,如今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


-


邬桐四人在甘泉寺呆了四日方启程,马车却在城门口堵住了,守门的兵士一声声高喊:“京中戒严,这几日只出不进,各位请回。”


掀开车帘,邬桐看着城门口戒备森严的兵马,知道京里出事了。邬杨机灵,远远听到声响,也不靠近,调转马头就向甘泉寺的方向狂奔。


京城有四个城门,如今东门滞留的人马就极多,如果不快点,他们晚上睡觉的地方可能都没了。


黄骠马发足狂奔,马车内,林黛玉紧紧拉住邬桐的手臂。她虽对朝政不了解,也知道京城戒备意味着什么。


这几年边关还算平稳,很多年都没战事了,好端端戒备起来,只能是宫里出事了。他们在城外还好说,外祖母他们就在城内,万一城内有异动......


邬桐知道林黛玉聪慧,出言安慰道:“妹妹别怕,京城有五城兵马司,西郊驻扎着御林军,皇城内还有禁卫军,出不了大乱子。”


虽这么说着,邬桐也在为柳琼担心。这可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主儿,独自在京城里不知道怎么害怕呢。


这可是白操心了,柳琼才没害怕呢,不过有些担心就是了。从甘泉寺回来这几日,京城街道上频繁有兵马来回跑动,虽惹眼了些,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很多人都没当一回事。


柳琼则不然,《红楼梦》这本书他是吃透了的,当然知道里面有太上皇。算算时间,太子造反,皇上传位成为太上皇应该不远了。


可皇上为什么好端端的禅位呢?除了被太子气病了紧急下诏外,只能是醒来后为了保住太子一脉的骨血,跟后来的皇上做了交易。


从秦可卿那场极为宏大的丧礼来看,无论是皇上还是太上皇,都没有追究太子后辈儿的责任。那只能是如此了。


皇上毕竟是太子的生父,虎度尚且不食子,更何况精心教养了三十余年的太子?皇上在位时固然不会杀太子的孩子,可一旦他死了呢?难保后面继位的人不会为了免除后患斩草除根。


皇上为了这个原因禅位让权,听着有些不可思议,但排除了所有不可能,这个,应该就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夜晚,明月高悬,凉风习习。


偌大的皇宫,太子的又一次造反就像是儿戏。


近二十名膀大腰圆的內侍,手举长柄弯刀,团团围住太子,却不敢近前。太子一身家常的雪青云纹长衫,袍角在烈风中簌簌作响。


只见太子挺直脊背,阔步向御书房走去,左右手各提着一个人头,滴滴答答,是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长长的,红墙黄瓦的甬道后,是鲜血染红的通往御书房的路。


奉命看守东宫的禁卫军首领被太子的气势所迫,带着人步步后退。太子还没废,他只是奉命看守,自然不敢出手伤人,一步步退着,跟着,竟像是护送太子去见皇上一般。


甬道内寂静无声,鲜血砸在地上,细小轻微,却如重鼓,一声声敲击着众人的耳膜。


远处的御书房外,灯火通明。


太子眯了眯眼,似是不适应这光线。来至近前,他也不进去,将人头一把掷到地上,两个血糊糊的人头咕噜噜滚到禁卫军首领脚前。


太子直直地跪下。


“父皇,这是前朝余孽在皇宫的奸细,儿臣都斩杀干净了。今日拼死出东宫,是为了告诉父皇,儿臣就算是造反,也是造我们大周王朝的反,不是想为前朝张目。儿臣姓赵,一辈子都姓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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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咣咣咣狠命地磕了三个头,直磕的额头鲜血汩汩流出,太子半点不在意,拔出箭袖中的匕首。


禁卫军见状,刷刷刷抽出长剑,集体挡在御书房门前。


太子呵呵笑两声,扬声道:“父皇,是儿臣枉为人子,下辈子儿臣再报答父皇的爱护之情。”


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太子猛地将匕首横在颈前,惨然一笑,脖子上出现一道细细长长的划痕,大周王朝的太子殿下,就这么软软地倒了下去。


嫡次子,四王爷保宁第一个冲出来,看到一直奉若神祗的大哥就这么死了,眼眶通红,直直跪了下去。


隆昌帝在內侍的搀扶下,趔趄着迈出门槛,见到这一幕,直直往后栽。后面跟随的三王爷一个箭步上前,才没让皇上出事。只是隆昌帝眼睛发直,嘴唇颤抖,许久都说不出话。


戴权不用人吩咐,就往太医院狂奔。这时候皇上再出事,他的小命儿就没了。


太医院院正也不用人催,见御书房秉笔大太监跑得跟狗撵似的,这肯定是大事儿啊。竟是半点儿不比戴权跑得慢。直到将隆昌帝脑袋上插满了银针,年过半百的皇帝这才幽幽醒转。


太子这是在用命逼他啊,半晌,隆昌帝才颤抖地伸出手,抓住三王爷的手臂起身,缓缓转身回了御书房。


“父皇。”三王爷保安和四王爷保宁双双跪在地上,等着皇上的旨意。


许久,就在两位王爷怀疑父皇又晕了时,隆昌帝才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含混:“太子保国荒淫无度,行为不端,性格乖张,悖逆纲常,不堪继位,今废之。”


院正低着头,他知道,皇帝这是中风了。如今还不太严重,可如果继续劳心劳力,只怕以后说话都会不清楚。


隆昌帝闭上眼睛,满心的悲哀。太子能反,能想着取而代之,他却不忍心杀太子。要不是太子自尽,那一府的妇孺他不会都留下,可明天呢?他死了呢?


“另,立太子嫡子为暇郡王,开府别居,无事不得出府。其余子嗣贬为庶人,即刻前往皇陵赎罪。太子府女眷一律贬为官奴,发配漠北开荒,永世不得赦免。”


嫡次子,四王爷保宁忍住内心的酸涩,看着上首满头白发的父皇,终是低下头,不发一言。父皇这是想保住太子一脉的传承。太子嫡子圈在府里,是让未来君王安心;而其余孩子在皇陵守灵,如果作乱,世人都看着呢,这是不孝,是不敬先祖。


“拟旨。”隆昌帝颤抖着手,双拳已经握不紧了,罢了,他闭了闭眼,扬声道,“朕当政近四十年,今禅位给嫡次子保宁。着内务府翻新东城外的行宫,禅位大典后朕和后宫,即刻搬出紫禁城。”


保宁震惊地抬起头,就见隆昌帝闭着眼,继续说道:“传朕最后一条政令,擢升王子腾为两江巡抚,接旨后即日赴任。宣林如海回京。”


良久,隆昌帝睁开眼,看着四子保宁,语重心长地道:“甄家在江南势大,不可心急。放王子腾过去钳制,让他们狗咬狗,你在京城遥控棋盘即可。林如海是忠臣,这么多年为朝廷征收盐税,没出过差子,回京后如何,这个恩典你来给。笼络朝臣,制衡朝臣,钳制朝臣,是朕最后给你上的最后一课。好了,你和老三去收拾吧。今日太子暴毙,将之前太子秋猎造反一事广而告之,让天下人和南海那群余孽知道,这天下,是你堂堂正正得来的。太子一脉,已经不是正统了。”


“谢父皇。”保宁恭恭敬敬地给隆昌帝磕了一个头。父皇不相信他会善待大哥一家,用禅位的方式让他做出承诺。虽然有些憋屈,他却不得不接着。


也许等真的坐上了那个位子,才能知道父皇到底为何这么不信任儿子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