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白 作品

14.掣肘

后续发生的事邬桐全然不知,也不去关心打探,只顺利地搬离了贾府,兄妹四人收拾箱笼、布置屋子又花了两日。


林家的宅子在京城不算小了,五进,四人一人一进都住得开。虽没国公府雕梁画栋那般奢华,也是曲径通幽,轩峻壮丽,很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别致,不愧是巡盐御史的宅子。


安住下来后,少不得再去贾府报个平安,送些礼物,算是代表林家,和亲戚走动起来的意思。


“住得习惯就好。你们啊,走得太早,这不,赖嬷嬷能干,找了个宫里的教养嬷嬷,正在教迎春她们姊妹几个规矩呢。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求她们嫁得多高,多学些规矩,以后不管嫁去哪里,都吃不了亏,就是掌管后宅也能更顺手。”贾母摩挲着林黛玉的手,满脸疼惜。


邬桐却觉得贾母的屋子比往日安静许多。王夫人脸有些僵,迎春面色倒是如常,薛宝钗眼里隐隐有些兴奋,只探春低着头,有些不安的样子。而最爱说笑的王熙凤,今日却跟锯嘴的葫芦一般,一声不吭。


往日请安过后一定会多留一会儿的尤氏,此时却不见了踪影。邬桐想了又想,才摸到些边。那日王夫人得罪了贾母,加上之前赏花宴插手宝玉的问题,贾母这是新仇旧恨加起来,想给王夫人一点儿教训?


培养三春,可能早就有这个计划,只是如今是不是太心急了些?按年纪算,元春现在最多也不到二十岁。自古只有多年无子的后宫妃嫔,娘家才会送进美貌的媵女,让媵女生子巩固位置。


进了后宫,女人就不再是单纯的女人。为娘家,为儿孙,却偏偏不能为自己。


邬桐叹口气,不再理会贾家的官司。如今好容易跳出了贾府,三春如何,那是贾家的事,她作为外人,断是不能插手的。而且她估计,近几年贾母也不会真的送进去一个媵女。做做样子,教训教训儿媳妇罢了。


元春年纪还小,又不是生不出来。再为了媵女的事和最有出息的大孙女起了嫌隙,那才是得不偿失。贾母断不会糊涂至此。


看着一屋子围着贾母说恭维话的莺莺燕燕,邬桐的心思不可避免地飞到了府外。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京城,周边的好景致怎么也得去逛逛才是。


这不,刚从贾家回来两日,就来了机会,兄妹四人集体出府游玩。


“少爷,小的们在甘泉寺的后院禅房,收拾出了一个齐整院落,都布置妥当了,小姐们可以安心入住。”


东郊,甘泉寺正门前,小厮全贵在马车前躬身回禀。


林管家早在三人入住贾府后几日就走了,林如海在江南还等着他管家呢,几个小主子这里一切安好,他留下几个得力小厮,放心地回去了。全贵就是林管家手把手教出来的,最是机灵,邬杨放在身边做了跟班。


“去后院禅房。”马车里,邬杨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甘泉寺的大门。很普通的红漆柳木门,甚至都不怎么光鲜,匾额也是平平无奇,其上的字迹却苍劲有力,透着一股子睥睨天下的霸气。


邬杨放下门帘,回忆三王爷突然约他来这里相见的经过。


已经快六月,离明年春闱还早,但邬杨想一击即中,每日读书后,都会在申时左右去国子监周围的茶楼,听听学子们的议论。


国子监里有很多恩荫的朝中官员子弟,消息最是灵通,议论的很多朝廷大事,来龙去脉比邸报里写的详细多了。


前几日他正在角落里独自喝茶,津津有味地听着邻桌的议论。不成想茶博士倒茶时,小心地塞了张纸条给他,就约在城东甘泉寺。


京中的大庙很多,甘泉寺只是一个很小的庙宇,因寺庙中有一甘泉而得名。来这里上香的人不多,但从禅房翘起的屋檐走兽就能看出来,甘泉寺不缺钱。没想到,却是吃的皇家饭。


邬杨、邬桐和邬柏三人都知道来这里的目的,但是林黛玉不知道,她只以为是姐姐想出来散散心,下车后还四处瞧呢,很是好奇的样子:“这里倒是有趣,只是这山也太矮了,没甚意趣。不过比清虚观和水月庵清净,也还有些微可取之处。”


禅房是青砖黛瓦,泥鳅屋脊,房前屋后的古柏和青松很有些年头,一看就是积年的老树。风吹林动,混杂着山下小镇的喧闹,难得的既能远离世俗烟火,又能时刻入世游玩的地方。


邬桐跳下马车,深吸一口气,伸手拉住探头探脑的黛玉,笑着说:“别看了,先吃饭,午食后再去小镇上瞧瞧。你来京城这么久都没出来过吧?京城的市井民情肯定也没见过。”


此时黛玉也才不足八岁,吐吐舌头,顺着邬桐的力道,进了禅院。


甘泉寺在京城东郊,坐马车大概两个时辰的路程,一早出发,到的时候正好吃午食。因甘泉寺不大,禅房说是一个院落,其实就四间房,哥哥弟弟一间,她和黛玉一间,男女下人们两间,才堪堪住下。


寺庙的小沙弥送来斋饭,蕙香和全贵合掌,恭敬地接了,送到少爷小姐的房内后就退了出来。小主子们吃饭不要他们伺候,他们正好可以歇歇。


蘑菇鲜汤素面,素炒小青菜,再加一个红豆酥饼,斋饭不说丰盛,主食、菜蔬、甜品都有,很齐全的一顿了。


午食后,邬桐和黛玉带上帷帽,在山下的小镇上漫步。小镇不大,人烟却阜盛。不远处就是大慈恩寺,当朝最大的寺庙,香火鼎盛,每日去烧香拜佛的贵人不少,搭着这人流做买卖的小商贩络绎不绝。


炊饼铺子、豆花、包子、馕饼等吃食摊子最多。大慈恩寺里禅房有限,主子们带着贴身奴婢住进去祈福,其余的下人们自然是自己找地方安置。小镇就是做这些下人的生意。别小看这些跟着主子出来的奴仆,手里的银钱可能比有些大商户还多呢。


邬杨找了一间二层的茶楼,包了临窗的雅间,兄妹四人倚窗看景。


林黛玉津津有味地看着下面,玩闹嬉笑的小童,布衣荆钗却不失泼辣的妇人,还有小贩洋溢着热情的吆喝声,都令她觉得新奇,良久才侧身对邬桐感慨:“姐姐,以前竟是我误了。从未想过出来看看,只一味地呆在后宅。如今出来才知天高地阔,自在非常。”


“那妹妹就多出来走走。妹妹是有大智慧之人,多出来走走,许是就得了什么机缘也未可知。”邬桐拍拍林黛玉的手,悄悄给楼下茶摊上坐着的柳琼使个颜色。


不远处的冷子兴可溜达半天了,盯紧了。


柳琼无奈,伸手在有些油腻腻的桌上规律地敲了几下,表示放心,他盯着呢。


摇摇头,还是这么心急,改不了。柳琼捻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茶,时不时抬眼看着款款在小镇主道上溜达的冷子兴。


邬桐内心翻个白眼儿,乌龟脾气,等成亲了看怎么锤他。


小镇富庶,就算是露天的茶摊,也有正经的官制幌子迎风飘扬。喧喧嚷嚷的,歇脚的人多,柳琼又坐在角落里,故而冷子兴没瞧见人。


冷子兴是每月逢三来小镇,在街上闲逛几圈,手下有事自会来找他。这不,正走着,一个衣衫破旧的老妇人匆匆从对面而来,似是老眼昏花,直直朝冷子兴撞去。倒地的一瞬间,右手不着痕迹地往冷子兴身上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主街上人来人往地,就算是有老妇人跌倒,大家看了两眼也就各干各的去了。没看那年轻男人没推诿,老妇人也没骂街嘛,又没吵起来,有什么好看的。


只柳琼眯了眯眼睛,终于露头了。他在角落里低头浅笑,这次无论如何得盯紧了,冷子兴到底在谋划什么,还真得去瞧瞧。以前只是怀疑,没想到这冷子兴真有问题。


柳琼想着他的空间异能,笑意更深了。他的空间虽然鸡肋,可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藏身,虽然只能他自己进去。


偷摸摸盯人的时候,如果被察觉了,躲进去就行,谁都发现不了。因此柳琼最擅长的就是盯梢。


傍晚,晚霞盈天,小镇东南角一座破败的农家院落前,冷子兴左右看看,还是没看到人,可心底却忍不住发沉,那股被人盯着的感觉挥之不去。


按规矩,他是不应该来的。这里是小镇的秘密藏身点,要是被人察觉,以后就又得换地方安置手下了。


但蜈婆亲自出马,必是有紧急情报,且不方便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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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冷子兴思考良久,咬咬牙,还是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柴门。


柳琼没急着从空间出来,跟着冷子兴在镇上绕了两个时辰的路,可得好好歇歇。他拿起角落里的一罐可乐,美滋滋喝起来,偷眼打量空间外的世界。


柴门后的褐色衣角一动不动了有半盏茶功夫,才消失不见。


柳琼轻讪一声,这点儿小把戏还想瞒过他。闪身出了空间,轻手轻脚地凑近柴门,又躲进空间静静倾听。


“老大,南海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发现有陌生船只。”蜈婆,也就是被冷子兴撞倒的老妇人,其实也就四十上下年纪,立在冷子兴对面,语气十分焦灼,“小主子那边......”


“噤声。”冷子兴打断蜈婆,起身在屋内盘桓了数圈,开口道,“别急,我会想办法给主子递消息的,你这边万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吩咐,知道吗?”


蜈婆赶忙躬身答应,冷子兴那诡异的被人盯上的感觉又来了,他忽地踢开房门,外面还带着热气的风吹进来。月光明晃晃地挂在夜空,破败的院落光秃秃的,哪里有人影?


但隐隐的不安令冷子兴不敢多停留,匆匆吩咐两句后就走了。


晚上等黛玉睡熟后,邬桐轻手轻脚地起身,小心地钻出房门,推开大哥和小弟的房间,轻声道:“哥,小弟,有些事我得先跟你们通个气。”


如今三人相依为命,任何事都不瞒着才好。邬桐压低声音,将在贾家看到的秦可卿的异常告诉了两人:“秦可卿不简单,还有那个冷子兴。我今日在茶楼上看景的时候,看到他了。我总觉得他不对劲,这些你参详参详,看看需不需要告诉三王爷。”


“不用参详,我都听到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推门而入,眉眼凌厉,一身宝蓝流光袍,走动间衣角翻飞,很是矫健。


“参见王爷。”邬杨愣了一瞬,慌忙起身,拉着弟弟妹妹要跪,三王爷笑呵呵地伸手扶起,开口道,“不用多礼。林如海林大人信上都说清楚了,此次我找你们也不是为了问扳指的事,而是贾家。没想到歪打正着,在外面就听到了关键消息,你们很好,很机警。”


三王爷在书桌后坐下,毫不避讳地拍拍手,见三人惊讶,他微笑着解释道:“来的时候在其他房间下了药,现在院子里的下人和林家小姐都在熟睡。放心,这药对身子没害,就是睡得沉些罢了。”


话音还没落,三名內侍托着三个填漆木匣进来,放到桌上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下。三王爷这才继续道:“这是皇上给你们的赏赐,你们这次带来的消息很有用。”


虽然太子遗孤还没找到,但是起码他们知道了消息,没有陷入被动。如今又有了其他的收获,这份奖赏不亏。


见三人要跪下谢恩,三王爷摆摆手:“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多留了。你们在甘泉寺多逛几日再回去,免得引人怀疑。后会有期。”


不待三人说话,三王爷风也似地起身走开,显见是去调查秦可卿和冷子兴了。


“桐儿,你说二伯是不是......”邬杨声音有些哽咽。在邬家时,母亲不受宠,父亲冷漠,大伯对他们不理不睬,只有隔房的二伯会关照他们一二。如今事情越来越复杂,邬杨隐隐有感觉,二伯可能凶多吉少了。


邬桐叹口气,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说邬有道没事?这话她自己都不信,邬有道显然是皇上的人,却让大哥捎信儿,肯定是有事脱不开身。而这个事情,肯定跟他们这一房有关。


他们不知道的是,真的邬有道早在十八岁剿匪时就死了,皇上让死士假扮邬有道,就是为了布局南海的局势。死士都是喂了药不能生育子女的,要说应该绝对信得过才对。


可偏偏人是有感情的,假邬有道和妻子日夜相对,竟慢慢有了爱慕之心。


偏偏那妻子娘家跟南安郡王家走得近,无意中从女儿口中知道了些假邬有道的秘密。等假邬有道觉察时已经晚了,四王八公用他的船将太子私生子送了出去,他愧对皇上的信任,给了扳指后就出兵剿匪,存了死志,只想留个精忠报国的名声,保全妻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