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小鸟飞走了 作品
38. 明瑛：我的女儿是个怪物
宴会进行的很和谐，除了明钺，其他四人都是熟人，易安平是健谈之人，人又和善，明钺也不觉得很难受，明瑛偶尔问问顾轻风的近况，又调笑几句易寒的趣事，言笑晏晏。
只是，明瑛和明钺甚少对话，明明是世上最亲密的二人，她们曾经在一具身体里待过，脐带连接着两个人的呼吸心跳，怎么就走到了相对无言的地步呢？
易安平小心观察着母女二人的行动，他忍不住疑惑……这母女二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可是，怎么会呢？明瑛对没有血缘关系的顾轻风都能面面俱到，继母子的关系甚至比顾家亲生父子的关系还要更好，怎么亲生母女的关系看上去很僵硬。
母女关系不好，女儿能接受母亲安排的相亲吗？易安平的心忍不住悬了起来。
几人说着无聊的家常话，大家默契地没有提到彼此心知肚明的正事，还是明钺率先结束了他们的场面话。
她放下筷子，吞下一口温茶，擦干净嘴边的茶渍，然后直视着近两年未见的母亲，高三寒假之后，她和母亲就再也没有见过了，事实上，明钺记忆里真正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可能也没有30天。
“妈妈，你今天喊我来有事吗？”
饭桌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其他人都默默看着这对母女的交锋。
明瑛端起酒杯晃了晃，血红的酒液在玻璃杯里荡起涟漪，像是子/宫里的羊水轻轻晃荡，晃着晃着，羊水流出体内，产道被撕裂，身体被劈成两半，然后婴儿呱呱坠地，一转眼，吞食母体爬出来的怪物也长成了人类的姿态。
明瑛莫名说了一句：“你们兄妹……感情还挺好。”
明瑛离开那个吃人的村庄和啃食她血肉的怪物之后，在顾家的工厂里工作，机缘巧合下遇见了顾明杰，她和顾明杰结婚时，所有工人都不可置信，没有想到麻雀变凤凰的事情竟然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明瑛嫁进顾家时，顾轻风十岁，不挑食也不捣乱，性格温和又体贴，大多数时候都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每天只需要花费半个小时就能处理完他所有的需求，因此她大多数时间都能放在工作上。
而明瑛印象里的明钺，一刻都离不得人，女儿只要见不到妈妈就哇哇大哭，一岁时吃奶恨不得要把她的乳/房咬下来，明瑛后来才知道这是所谓的高需求宝宝。
这样的两个小孩简直就是恶魔与天使的写照。
明瑛再婚之后，很忙，忙着顾家的产业，
但她也回去过家乡一次，带着一/大群保镖，坐着高档轿车，下巴抬得高高的，甩出一万的抚养费给母亲。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明瑛承认，她喜欢被村里所有人用羡慕、嫉恨、恐惧的眼光注视着，她享受仇人的卑躬屈膝、逢迎讨好，但她不会施舍多一分钱给他们。她就是要他们对自己又怨又恨，但又拿自己无可奈何。
她厌恶憎恨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其中也包括明钺。
她知道自己给母亲的抚养费，不会被全部用在女儿身上，但她不在乎，甚至她内心隐秘地希望着，女儿能经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我经历过的苦难，你凭什么躲过呢？
她看着女儿越来越漠然的眼神，知道她已经陷在了这团泥沼里。
你要怎么挣脱这群怪物呢？明瑛恶劣地想。
后来，她很久没有再关注过明钺的事了，不知什么时候起，女儿每年会发两次微信，一次是祝她生日快乐，一次是说自己生日快到了能不能见一见妈妈，明瑛从来没有回过她的微信。
但事情也有例外，前两年，一向听话的继子顾轻风不知从哪知道她有一个亲生女儿，在一家人吃饭时试探性地问了她，明瑛当时只觉自己最难堪的秘密被翻了出来，当场就僵在了原地。
只是，她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无知少女了，商场十多年的历练，让她拥有了绝佳的心态和能力，她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然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叹，说出了明钺的存在。
这件事之后，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她让人去把当时在偏远县城读书的明钺接过来，明钺当时在读高三，明瑛派人去接了好几次，才在她寒假时，成功把人接了过来。
顾明杰给了明钺一张学费和生活费的卡，明瑛不知该跟这个长大的女儿说什么，大家匆匆吃过一顿饭，她就借口工作事忙，再没有回过家。
前阵子，因为银行卡的事，顾轻风质问顾明杰，她才知道，这个女儿从头到尾没有用过自己一分钱，她给母亲的那一万块，后来她在书房找到了，当时她只觉得明钺倔强得愚蠢，没有想到明钺竟然真能坚持完全不用自己的钱。
你以为这样你就不欠我了吗？真是可笑。
关于明钺的金钱，她最开始也有过卑劣的猜测，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生得花容月貌，气质又孤傲脱俗，普通的女孩都会被男人觊觎，更别说长得漂亮又一无所有的女孩了，她以为女儿是被某个有钱人豢养，所以才有钱读书。
但前几天的调查结果，真让她感到惊讶，这个孩子竟然是完全凭着自己的努力，硬生生靠着读书来养活自己的。
读书能拿到奖金这种事，她还是去参加顾轻风高中时的家长会知道的，但对于他们这种人家来说，那点奖金也不过就是吃一顿饭而已。
但明钺竟然能靠着吃一顿饭的钱让她自己吃了十几年的饭。
到此她才真正确认，这个女儿长成了自己完全不熟悉的样子，明明是怪物，却长成了人，甚至还蛊惑了自己的儿子。
明瑛眼里掠过讥讽，明钺身上那套衣服凭她自己肯定买不起，只能是顾轻风给她买的，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顾轻风却肯在她身上花钱，甚至肯为了这个便宜妹妹反抗自己这个抚养他长大的继母。
是的，明钺进来时没有丝毫惊讶的眼神，已经让明瑛确认她这个女儿知道了今日是相亲宴，而这个事情除了守候在她身边的顾轻风，还能是谁转告她的呢？
顾轻风是明瑛带大的，她最清楚顾轻风的本事，这个孩子智慧卓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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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但并不是容易相处的人，就连她自己，也是在维护顾轻风顶撞顾明杰后，才从这孩子心中得到几分信赖。
明钺都能搞定顾轻风，以后她要拿捏住除了一张脸，脑子空空荡荡、蠢钝如猪的易寒，还不是轻而易举？
明瑛想到此，觉得这次顾易两家联姻之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明钺要是嫁给易寒，自己的谋划就能更多几分把握。
她轻笑一声，“轻风既然跟你说了这是场相亲宴，还要明知故问吗？”
明瑛觉得女儿的追问，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她并不反感，反而在此刻对于她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事实，有了些实感。
她补充道：“这场联姻是顾易两家的联姻，顾家的嫁妆和易家的彩礼，我都会悉数转移到你名下，你放心，数额绝对不会委屈你。”
她把利益讲得如此之明，易安平一时有些忐忑，看着明钺不为所动的脸庞，总觉得事情不会像他们想得那样顺利。
“妈妈见我，只是为了联姻吗？”明钺直视着母亲，想要从她眼神里看到利益之外的东西，可遗憾的是，
没有……除了利益……一无所有。
明瑛笑了，像是在笑她的幼稚，她这个女儿啊……蠢得可怜，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认清吗？
谁规定所有的妈妈都会爱女儿？
要怪就怪她运气不好，碰上自己这个不爱女儿的妈妈吧，明瑛笑着又点燃了一支细长的香烟，烟圈飘荡到明钺脸上，朦胧的白雾让人一点一点侵蚀着人的生命，她掐了掐明钺的脸，放软了声音，
“宝宝，妈妈当然也想见你啊，妈妈可是千挑万选才为你选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咱们这个圈子很难找到像易家这样不嫌弃你教养的豪门了。”
“妈妈以前是亏待了你，可现在妈妈想补偿你，妈妈也没有要求过你什么，这次你就听妈妈的话好吗？乖宝宝。”
明瑛的声音很好听，人到中年仍然是一把又甜又软的嗓子，直哄得人心花四放，什么都愿意听她的，明钺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和外婆家的亲戚都不一样，现在她知道自己是遗传谁的了。
她垂下眼，任由明瑛松松靠在自己身上，掐着自己的脸，她……从未被母亲善待过，原来妈妈的体温是温软的，即使香烟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鼻腔，她依然可以闻到母亲身上的乳香味，像是记忆最深处的味道。
她听着自己的心一点点、一点点平静下来，再也没有了任何期待。
如果明瑛诚实以对，她或许还会对母亲抱有一丝期望，觉得她的抛弃是不得已，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可是母亲现在的哄骗，让她的心彻底沉入了深渊。
她忽而一笑……这世上总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她运气不好遇上了，但也运气很好地被这样的父母抛弃了，从而收获了真正的自由。
她从口袋里取出那张银行卡，放到桌面上，包厢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银行卡碰触桌面的“咔哒”声清脆果决。
只是，明瑛和明钺甚少对话，明明是世上最亲密的二人，她们曾经在一具身体里待过，脐带连接着两个人的呼吸心跳，怎么就走到了相对无言的地步呢？
易安平小心观察着母女二人的行动，他忍不住疑惑……这母女二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可是，怎么会呢？明瑛对没有血缘关系的顾轻风都能面面俱到，继母子的关系甚至比顾家亲生父子的关系还要更好，怎么亲生母女的关系看上去很僵硬。
母女关系不好，女儿能接受母亲安排的相亲吗？易安平的心忍不住悬了起来。
几人说着无聊的家常话，大家默契地没有提到彼此心知肚明的正事，还是明钺率先结束了他们的场面话。
她放下筷子，吞下一口温茶，擦干净嘴边的茶渍，然后直视着近两年未见的母亲，高三寒假之后，她和母亲就再也没有见过了，事实上，明钺记忆里真正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可能也没有30天。
“妈妈，你今天喊我来有事吗？”
饭桌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其他人都默默看着这对母女的交锋。
明瑛端起酒杯晃了晃，血红的酒液在玻璃杯里荡起涟漪，像是子/宫里的羊水轻轻晃荡，晃着晃着，羊水流出体内，产道被撕裂，身体被劈成两半，然后婴儿呱呱坠地，一转眼，吞食母体爬出来的怪物也长成了人类的姿态。
明瑛莫名说了一句：“你们兄妹……感情还挺好。”
明瑛离开那个吃人的村庄和啃食她血肉的怪物之后，在顾家的工厂里工作，机缘巧合下遇见了顾明杰，她和顾明杰结婚时，所有工人都不可置信，没有想到麻雀变凤凰的事情竟然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明瑛嫁进顾家时，顾轻风十岁，不挑食也不捣乱，性格温和又体贴，大多数时候都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每天只需要花费半个小时就能处理完他所有的需求，因此她大多数时间都能放在工作上。
而明瑛印象里的明钺，一刻都离不得人，女儿只要见不到妈妈就哇哇大哭，一岁时吃奶恨不得要把她的乳/房咬下来，明瑛后来才知道这是所谓的高需求宝宝。
这样的两个小孩简直就是恶魔与天使的写照。
明瑛再婚之后，很忙，忙着顾家的产业，
但她也回去过家乡一次，带着一/大群保镖，坐着高档轿车，下巴抬得高高的，甩出一万的抚养费给母亲。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明瑛承认，她喜欢被村里所有人用羡慕、嫉恨、恐惧的眼光注视着，她享受仇人的卑躬屈膝、逢迎讨好，但她不会施舍多一分钱给他们。她就是要他们对自己又怨又恨，但又拿自己无可奈何。
她厌恶憎恨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其中也包括明钺。
她知道自己给母亲的抚养费，不会被全部用在女儿身上，但她不在乎，甚至她内心隐秘地希望着，女儿能经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我经历过的苦难，你凭什么躲过呢？
她看着女儿越来越漠然的眼神，知道她已经陷在了这团泥沼里。
你要怎么挣脱这群怪物呢？明瑛恶劣地想。
后来，她很久没有再关注过明钺的事了，不知什么时候起，女儿每年会发两次微信，一次是祝她生日快乐，一次是说自己生日快到了能不能见一见妈妈，明瑛从来没有回过她的微信。
但事情也有例外，前两年，一向听话的继子顾轻风不知从哪知道她有一个亲生女儿，在一家人吃饭时试探性地问了她，明瑛当时只觉自己最难堪的秘密被翻了出来，当场就僵在了原地。
只是，她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无知少女了，商场十多年的历练，让她拥有了绝佳的心态和能力，她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然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叹，说出了明钺的存在。
这件事之后，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她让人去把当时在偏远县城读书的明钺接过来，明钺当时在读高三，明瑛派人去接了好几次，才在她寒假时，成功把人接了过来。
顾明杰给了明钺一张学费和生活费的卡，明瑛不知该跟这个长大的女儿说什么，大家匆匆吃过一顿饭，她就借口工作事忙，再没有回过家。
前阵子，因为银行卡的事，顾轻风质问顾明杰，她才知道，这个女儿从头到尾没有用过自己一分钱，她给母亲的那一万块，后来她在书房找到了，当时她只觉得明钺倔强得愚蠢，没有想到明钺竟然真能坚持完全不用自己的钱。
你以为这样你就不欠我了吗？真是可笑。
关于明钺的金钱，她最开始也有过卑劣的猜测，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生得花容月貌，气质又孤傲脱俗，普通的女孩都会被男人觊觎，更别说长得漂亮又一无所有的女孩了，她以为女儿是被某个有钱人豢养，所以才有钱读书。
但前几天的调查结果，真让她感到惊讶，这个孩子竟然是完全凭着自己的努力，硬生生靠着读书来养活自己的。
读书能拿到奖金这种事，她还是去参加顾轻风高中时的家长会知道的，但对于他们这种人家来说，那点奖金也不过就是吃一顿饭而已。
但明钺竟然能靠着吃一顿饭的钱让她自己吃了十几年的饭。
到此她才真正确认，这个女儿长成了自己完全不熟悉的样子，明明是怪物，却长成了人，甚至还蛊惑了自己的儿子。
明瑛眼里掠过讥讽，明钺身上那套衣服凭她自己肯定买不起，只能是顾轻风给她买的，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顾轻风却肯在她身上花钱，甚至肯为了这个便宜妹妹反抗自己这个抚养他长大的继母。
是的，明钺进来时没有丝毫惊讶的眼神，已经让明瑛确认她这个女儿知道了今日是相亲宴，而这个事情除了守候在她身边的顾轻风，还能是谁转告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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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钺都能搞定顾轻风，以后她要拿捏住除了一张脸，脑子空空荡荡、蠢钝如猪的易寒，还不是轻而易举？
明瑛想到此，觉得这次顾易两家联姻之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明钺要是嫁给易寒，自己的谋划就能更多几分把握。
她轻笑一声，“轻风既然跟你说了这是场相亲宴，还要明知故问吗？”
明瑛觉得女儿的追问，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她并不反感，反而在此刻对于她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事实，有了些实感。
她补充道：“这场联姻是顾易两家的联姻，顾家的嫁妆和易家的彩礼，我都会悉数转移到你名下，你放心，数额绝对不会委屈你。”
她把利益讲得如此之明，易安平一时有些忐忑，看着明钺不为所动的脸庞，总觉得事情不会像他们想得那样顺利。
“妈妈见我，只是为了联姻吗？”明钺直视着母亲，想要从她眼神里看到利益之外的东西，可遗憾的是，
没有……除了利益……一无所有。
明瑛笑了，像是在笑她的幼稚，她这个女儿啊……蠢得可怜，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认清吗？
谁规定所有的妈妈都会爱女儿？
要怪就怪她运气不好，碰上自己这个不爱女儿的妈妈吧，明瑛笑着又点燃了一支细长的香烟，烟圈飘荡到明钺脸上，朦胧的白雾让人一点一点侵蚀着人的生命，她掐了掐明钺的脸，放软了声音，
“宝宝，妈妈当然也想见你啊，妈妈可是千挑万选才为你选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咱们这个圈子很难找到像易家这样不嫌弃你教养的豪门了。”
“妈妈以前是亏待了你，可现在妈妈想补偿你，妈妈也没有要求过你什么，这次你就听妈妈的话好吗？乖宝宝。”
明瑛的声音很好听，人到中年仍然是一把又甜又软的嗓子，直哄得人心花四放，什么都愿意听她的，明钺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和外婆家的亲戚都不一样，现在她知道自己是遗传谁的了。
她垂下眼，任由明瑛松松靠在自己身上，掐着自己的脸，她……从未被母亲善待过，原来妈妈的体温是温软的，即使香烟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鼻腔，她依然可以闻到母亲身上的乳香味，像是记忆最深处的味道。
她听着自己的心一点点、一点点平静下来，再也没有了任何期待。
如果明瑛诚实以对，她或许还会对母亲抱有一丝期望，觉得她的抛弃是不得已，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可是母亲现在的哄骗，让她的心彻底沉入了深渊。
她忽而一笑……这世上总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她运气不好遇上了，但也运气很好地被这样的父母抛弃了，从而收获了真正的自由。
她从口袋里取出那张银行卡，放到桌面上，包厢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银行卡碰触桌面的“咔哒”声清脆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