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开解

赝币?


原来是这样……


难怪父亲那段时间常常早出晚归,原来是发现了这件大事。


崔清漪脸上的蒙着一层娇红,呆了半响:“只有赝币?”


她的身子还没从方才的亲昵中回过神,懒懒地靠在他怀里,心里却如同外面的雪一般,飘飘荡荡,有些冰凉。


萧绥附耳,沉冷道:“是,但不多。”


崔清漪撑起身子,双眸发亮盯着萧绥,探询道:“不多是多少?”


要么是徐怀瑾故意露出破绽,要么是萧绥方才没对她说实话。


但她目前,更愿意相信萧绥。


毕竟,只有这样,这所有的事才能说得通。


她和昙云上个月才理清楚:徐怀瑾从出生就是一枚弃子,因其身份,他对徐相而言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于是徐相就将希望寄托在其余儿子身上,无奈,其他儿子都没能活下来。


逼不得已,他接受了徐怀瑾的这层身份。


徐怀瑾顺杆子爬,为讨好父亲,接下了徐相数不胜数的脏水,甚至连云家那件事,也是徐怀瑾亲自去做的。


可这坏事做多了,徐怀瑾难免生了逆反之心。如今徐相缠绵病榻,只怕也是徐怀瑾下的手,而他当时在牢狱之中,正好将自己从棋局中摘了出来。


蛛网浮现,崔清漪摇了摇头。


当年父亲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被徐家父子给盯上了。


若父亲留下些徐家相关的罪状,那这事,敲登闻鼓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只可惜,她和昙云寻了许久,都未找到。


帷幕微皱,有凉风进来,崔清漪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裳,嘴唇动着,但并未说话。


萧绥将她放平,半撑着身子,往下去看她:“足以绞刑。”[1]


崔清漪心中冷笑,对上他的眼,故作惊讶道:“这还不多?”


“王爷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萧绥看她眼神滴溜溜地转,身子宛如窝在花蕊上,含苞待放。


于是他轻轻吐露:“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2]


崔清漪反而笑了,萧绥的话刚好印证了她心里的猜测: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是这般沉稳冷静,像信笺漂浮在溪水上,平缓得可怕。


“王爷明日可有时间?”


萧绥不解,矜冷开口:“怎么了?”


“听说……徐怀瑾已经出来了,下个月就要和公主成亲,我想去宫里一趟。”她犹犹豫豫,看起来似乎很不自在。


“去宫里?找徐怀瑾?”


萧绥皱眉,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崔清漪连忙伸手抱着他:“当然不是,我是想见一见公主。”


其实是想见梁贵妃。


萧绥回抱着她的腰身,再一躺,崔清漪恰巧趴在了他身上:“见她?卿卿最好把话说清楚,这般绕来绕去,实在是麻烦。”


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


崔清漪蹑手蹑脚,不敢在他身上乱动,乖乖道:“那徐怀瑾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我只是不愿看公主再这般执迷不悟下去,看看能不能开解开解她。若实在不行,那便罢了。”


“以嫣儿的性子,只怕是难上加难。”


萧绥似乎意识到什么,柔着语气问:“卿卿什么时候这般体贴了?”


他单手摩挲着她耳垂的软肉,一阵一阵地让她身子发热。


崔清漪小声反驳:“我一直都很体贴,倒是你,一点也不知道心疼我。”


“现在来心疼你,好不好?”


萧绥的手向下缓缓波动着,宛如乐师所奏的琵琶曲,婉转又动人。


崔清漪意识到又被他带偏了,说着就扭着身子要离开:“不要。”


萧绥抢先一步,双手直接将她扣在自己身上,撩开她额头的碎发,轻吻着她的眉心。


“别乱动。”


“再动,保不准会出事。”


崔清漪的手被他攥着,小腿也被他夹着,鼻尖呼出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发颤着,她咽了咽,激将他:“萧绥……我不去宫里了,你放开我。”


萧绥的面色看不出情绪,只听他云淡风轻道:“去,为何不去?”


“只不过……”


目的虽然达到了,但她的身子欲坠未坠,像是催熟的樱桃,有一种特别的斑斓。[3]


崔清漪细弱着声音:“只不过什么?”


“方才感觉如何?”他眯着眼看她。


“不好,一点都不好。”她掉转脸。


他问都没问,直接将几块石子探进水里,弄得她摇摇晃晃,连膝盖都软了。


天色越黑,雪粒越白,仿佛是一幅太极八卦图,互相渗透,相生相克。


崔清漪努了努嘴,并未发声,只轻哼了一下,窝在了他的里衣上。


既然不让她下去,那她就这样压着他,看他受不受得住。


萧绥看她红着脸不理睬自己,忽而笑了起来:“那下次换个试试。”


崔清漪没听懂,抬头问他:“换什么?”


萧绥蛊惑着她的双眼,顿了顿方道:“换个更好的。”


此话一出,寒气化热气,侵袭而来,宛如刚烧好的汤水,幽幽地烫着崔清漪的脸。


“你……”


她实在没想到,这些话能从萧绥嘴里说出来,甚至还说的那般坦然。


崔清漪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骂:表面越光风霁月,背地里就越狂徒。


萧绥抿了抿唇,半睡半醒地合上了眼。


崔清漪眯着眼望着他,鬼迷心窍地用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以后不准再说这些,不然……”


萧绥轻笑,连眼也没睁开,平淡如水道:“不然就怎样?”


“不然我现在就掐死你。”她手上没用什么力,就是看着吓人。


萧绥气息沉稳,漫不经心道:“谋杀亲夫,卿卿舍得吗?”


崔清漪灼灼地看着他,说实话,换作从前,她真会掐死他,但现在,真相马上水落石出,她掐死他,得不偿失。


陪他演下去,才是她现在要做的事。


她幽幽开口:“不舍得。”


违心话说多了,自己也有些触动。


萧绥的心跳,像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走在路上,带着些期待和焦急。


他缓缓睁开眼,拉她入怀,手掌插进她的发丝,温沉道:“我也是。”


什么?


崔清漪想去看看他的脸,无奈被他按在身上,只得在心里悱恻:他这意思是,以后自己干什么,萧绥都不会杀了自己?


她有些不肯定,但回想到他方才的冷淡,忽而又理解了,萧绥这样的人,对什么都是优雅沉稳的,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烦恼,也不会为了谁而打乱开始的计划。


寻思到这里,崔清漪如愿地闭上了眼,懒懒道:“有些困了。”


萧绥抱着她,不想离开这瞬间的温存,但听到她的声音,缓缓起身穿好了衣裳。


他俯身轻吻了她的额头:“我去去就来。”


崔清漪不晓得他要干什么,但自己确实有些累了,于是闭着眼,惬意地睡了过去。


雪在黑夜中停下了脚步,连廊的卷帘破开一个缺口,滴溜溜地被风挠着。


厚沉沉的被褥压的她出不来气,在黑暗中,一双手将她解救了出来,她缓缓睁眼,恍然看着,萧绥的面容越发清晰了。


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崔清漪直接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周围的迷离让两人抱了个满怀。


萧绥顺势扶着她的后颈,很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你爱吃的春梅酥,还有丹青楼的鸭子肉粥,起来尝尝。”


崔清漪恍惚,原来他是出门了。


似是动情,她轻吻了他一下:“你真好。”


两人亲了一会儿才去用饭,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崔清漪才意识到睡过头了。


见她慌张穿衣裳,昙云含笑看她:“姑娘,王爷一早就去上朝了。”


崔清漪自顾自穿戴,小声道:“今日去宫里,若梁贵妃上钩了还好,若她不上钩,我们只能自己动手了。”


昙云偏着头想了想,觉得有些难:“徐公子今日不在宫里。”


崔清漪扭头:“真的?”


那就更好了,这样也能和公主说的多些。


昙云点头,补充道:“王爷今早就派人知会了公主,只待姑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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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崔清漪接过耳坠子,轻轻“哦”了一声。


他倒是算得巧。


不多久,崔清漪便来到了含庆殿外。


如今是冬日,殿内有许多绿萼梅,从殿外看去,朦胧发幽,像白玉托盘,托着殿中人的喜怒哀乐。


见此场景,闻到梅香,崔清漪倒想起幼时学过的一首诗,她低头微微一笑,跟着侍女走进了殿内。


“三嫂嫂,你可算是来了。”


此话一出,让崔清漪心头一凛,于是微微行礼:“参见公主。”


萧嫣连忙将她扶起:“都是一家人,嫂嫂未免也太客气了。”


崔清漪淡笑道:“近几日,你身体可好了?”


“托嫂嫂的福,现下好了不少。”萧嫣拉着来到堂中,顿了顿,翩然看着崔清漪,有些疑问:“嫂嫂此次进宫,恐怕不是只来看我的吧?”


崔清漪拍了拍她的手,清冷道:“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了,有些话,确实是要对你说的。”


萧嫣招了招手,示意侍女们都下去,待殿内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崔清漪这才开口:“我听闻,梁贵妃答应了你和徐怀瑾的婚事?”


萧嫣从前听说过崔清漪,说她为了徐怀瑾,公然反抗赐婚,从阁楼摔了下去,甚至还差点溺毙在荷花池中。


初闻时,她为她叹息,毕竟她三哥那人跟雪山一样,笑也不会笑,被迫嫁给他,估计要孤苦一生。


那些日子,她实在是好奇,这徐怀瑾究竟是什么人物?长什么样子?值得一个女子为了他抗婚,还坠湖?


待时机成熟,她故意换了身太监的衣裳,跟着队伍混出了宫,等见到徐怀瑾的时候,她忽然就明白崔清漪为何会做出那些举动了。


那人不仅温润如风,还甚是体贴。


萧嫣深吸一口凉气,怀疑地看着崔清漪,她有些怀疑崔清漪的目的:“是。”


崔清漪见她蹙眉,缓了缓:“我和他的事,想必你从前也听过不少。”


“我们从前只见过一面,也就是那一面,成了我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你明白为何吗?”


萧嫣哼了一声,摇头:“为何?”


崔清漪也不恼,沉稳道:“因为他是故意的。”


话落,萧嫣静静地看着崔清漪,似乎在寻找去年自己看到的事实。


崔清漪清了清嗓子,郑重道:“你和他第一次见面,其实是他早就设下的迷魂阵。”


“你以为的碰巧,其实,是必然。”


“这不可能,那日我是私自出宫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怎么会算的那么准?”


萧嫣推开崔清漪的手,不可置信地看她:“你是我母妃派来的?”


“不是。”


崔清漪见她僵在那里,连忙将话头引到了梁贵妃:“他这么做的原因,你可以问一问你的母妃,想必她会告诉你的。”


“母妃一直不同意我和他的婚事,总说他是庶子,配不上我的身份。但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我愿意抛下这所有,跟他走。”


崔清漪看她执迷不悟,叹了一口气:“你愿意抛下所有,他愿意吗?”


“他为了逼迫你母妃答应,将血燕送至宫内,事后还假惺惺地承认。阿嫣,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崔清漪忍不住说出了真心话。


看来萧绥说的没错,果然难劝。


“你今日来的目的,就是来拆散我们的,对吗?”


崔清漪冷淡道:“我只是不愿你重蹈覆辙,白白的被人辜负不说,还自称是爱。”


萧嫣反驳:“那你对三哥呢?”


“是爱吗?”


崔清漪脖子一僵,嘴唇张着,发不出声。


“你连爱都没有,为何来阻止我去爱人呢?”


“嫣儿!这就是你待客的态度?”


梁贵妃进来的时候,便听到自己女儿和崔清漪的谈论,本以为她是来找事的,没想到却是来开解自己女儿的。


冷风吹来,像是晶亮的耳坠子,又滑又凉,拨动了她的心绪。


梁贵妃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崔清漪没注意,她只记得,面对萧嫣的质问,自己失声了。


确实,她对谁都没有爱,包括萧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