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夜访

崔清漪面色如雪,双眸阴冷,手却温柔地将昙云搂入怀中,轻轻拍打她的背。


事发突然,昙云晓得崔清漪也是千丝万缕没有头绪,于是自觉地压低了抽泣,悄悄地抹了把眼泪,尽量让自己清醒些,不给姑娘添麻烦。


“也许阿月和陈师傅并不在高阳王府。”


昙云似悟到了什么,眸光流转,抬头笑道:“姑娘是说......”


“没错,五芳斋的暗桩已经暴露,消息是假的,可如此的话,那阿月姐姐会功夫的事不就被徐公子知道了.......”


崔清漪连忙打断她的话,轻笑道:“阿月怎会轻易暴露呢?”


除了那次。


她眯着眼睛开始思虑接下来的对策,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昙云的声音:“姑娘,阿月姐姐和陈师傅现在身在何处呢?”


“陈师傅也许已经回去了,但阿月,我猜她是看到了什么,或者是查到了什么,所以现在还没回来。”


“那姑娘,我们还去徐家吗?”


“去!”


她要去看看这徐怀瑾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思虑后,崔清漪便心有成算,松开昙云,急切寻了张浅青色的谢公笺,接着便沉下心,稳稳地写了封信。


还望他今晚别回来太早。


见昙云不明所以,于是安慰的眼神望着她,不容置喙道:“昙云,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听清楚。我们先换身黑裳,待王爷出门后,我们借寻人的由头去徐家,务必在王爷回来前赶回王府。”


昙云担心道:“姑娘,这时辰太赶,万一被王爷知道了,指不定王爷怎么想呢。”


其实不只是昙云,崔清漪心里也没谱,但当下她必须要去看看,于是揉着昙云眉心道:“管他怎么想呢,我们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况且你的轻功了得,怕什么?”


昙云有些暗暗的得意,轻笑道:“都听姑娘的。”说着,昙云便帮崔清漪开始换衣裳。


崔清漪轻轻擦拭昙云脸上的泪痕,笑道:“待会我们把屋内收拾一下,营造出已睡的假象。”


昙云替她换完衣服,痴笑道:“姑娘真聪明。”


二人看见书房落了灯,才偷偷地走了出去。


昙云稳重的点了点头,揽着崔清漪的腰,双脚一顿,身子如丝带轻柔跃起,不多久,两人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待到了徐家,两人悄悄来到了西角门。


正门紧闭,无大事不开。崔清漪刚稳定好心绪,门口两个小厮便忙迎了出来,其中为首的那个圆脸小厮挑着灯笼,眯着眼在看来人是谁。


她的冷意涌上心头,顿了顿,取下了脸上的面纱,上扬着眉梢,慢慢地走近角门。


待看清来人后,小厮的笑意戛然而止。


崔清漪却含笑开口:“我要见你们家徐公子,还望两位小哥通传一声。”


作为徐家的下人,谁都知晓崔姑娘从前爱慕自家公子,都以为两人马上就订下婚事了,可谁知,这崔家姑娘转眼便被赐了婚,嫁给了当今的定王殿下。


崔姑娘成婚后,府里的人都以为自家公子会生气,谁知他像是没事人一样,依旧温和,体恤,让人猜不透。


如今这崔姑娘已成了王妃,怎么日落了还登门?两个小厮惴惴不安,只恐会给徐家引来祸事。


见他们不动,昙云冷嗤一声:“你家四小姐,也就是高阳王妃,如今身处病榻,不便走动,特请我家王妃来找徐公子取一样东西。若你们不信,派个人去找高阳王妃问问,就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崔清漪冷道:“怎么?你们四小姐的话如今也不管用了?”


自徐夫人去世后,徐相宠爱四小姐人尽皆知,所以徐相至今也无续弦。大公子虽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毕竟他的亲娘是个妾室,生前虽得过宠,但有些事上,他们嘴上不说,私下也知道,徐相更看重自家的小姐。


听到四小姐的名号,两个小厮什么也没说,互相看了看,便进门通报了。


她晓得对方一定会让她进去,毕竟,徐相宠女儿的名声,连她都知道。


想到这,崔清漪轻蔑一笑。


徐家人表面装的这般宠爱,私下却将亲女儿如物件送走。


思忖期间,那两人匆匆走了出来,这次和方才相比,态度愈恭敬,礼数愈周到。


崔清漪与昙云跟着两个小厮进了角门,迎面而来的夜风,擦过她的耳边,落在她的心上。


她一路默声思索,快到正厅的时候,她望见那隐隐约约的烛光,随着微风跳起了水袖舞,心中有些猜疑。


这便是徐家内宅了,崔清漪立在窗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便听到窗内渺若烟云的声音:“王妃为何不进来?”


还王妃?倒显得他谦卑有礼了。


“昙云,你在此处等我。”


她笑意深冷,心中有些讽刺,徐怀瑾从前为了利用“自己”,不惜故意抛出枝丫,让“自己”芳心耽溺其中。如今又能装作无事发生,对她恭恭敬敬。


实在可笑。


见她迈着步子缓缓而来,徐怀瑾半低眼眸,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身着深黑色的衣裙,内衬领口处则是淡金色,显得几分肃重却不失典雅。


他瞥了一眼,便看到了定王爷的贴身玉佩,眼眸不觉有些微动。


崔清漪眸光收敛,温和道:“深夜打扰,还请徐公子见谅。只是这事关乎高阳王妃的心绪,我不得不来替她问一问——”


“——春芳斋的陈师傅在哪里?”她特意加重了些语气。


徐怀瑾瞬间错愕,五芳斋的暗桩,原来是她的人。


但他又迅速轻摇了头,暗道奇诡。


她什么时候有暗桩的?她养这些人干什么?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他故意调转话头。


但她早就想到他不会承认,于是笑着讥讽道:“抓走了陈师傅,还故意把假消息传出来。你说是什么意思?”


“王妃口齿了得,我从前竟未发现。”徐怀瑾眸色中闪过一丝深意。


崔清漪收回目光,眉间都是笑意:“从前本王妃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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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珠,错看了人,如今眼目清爽,口齿自然伶俐些。”


“王妃早知陈师傅已离开,还来徐家一趟,这是为何呢?”


此话一出,崔清漪“噗嗤”一笑,她本就没想瞒着。


徐怀瑾心中本有成算,不想她却不在乎,听见崔清漪冷厉的声音传来:“徐公子想的可真多,我与令妹交好,她的嘱托,我不能不来。徐公子不妨把我的人交出来。”


想不到她们竟和好了。


徐怀瑾抬眸,微笑道:“我听不明白。”


崔清漪盯着他:“你听的明白。”


黑夜下身着黑裳,她的脸色显得更加白璧无瑕,风吹来,平添了丝丝刺骨之意。


其实说到这,崔清漪今日来徐家的目的也明晰了。她最开始还以为阿月和陈师傅真被困在了徐家,可怎么想都觉得无解,于是她在王府时便猜测到了,那就不妨将计就计,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产生挠心的怀疑。


引他主动出击。


“若今夜见不到我的人,我便留在徐家。徐公子不妨猜猜,我那夫君明日会不会带人上门呢?”崔清漪笑意瘆人,冷肃的语气像高高在上的神佛,她故意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徐怀瑾鬓角处渗出些冷汗,他一妾室子,从小卑微顺从,冷言冷语也不知听了多少。直到那日,他在东都的城门,瞥见皇子们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就发誓:他也要活的高高在上,不要卑贱如泥。


于是他尽力讨好身边的每个人,嫡亲的妹妹、圆滑的父亲、温和的嫡母,甚至是徐家的下人,他也总是心善体恤。


可刚刚她说的夫君,从扬州回来后,可以算得上炙手可热了。


前些年父亲追随了高阳王,只待东宫的那位病逝,便顺理成章拥立高阳王为太子。


如今,若定王成了一番势力,将来徐家怕是要灰飞烟灭。


可若是定王的亲哥哥病逝了,在乎之人忽然死了,那定王应该毫无指望了。


不对,一定是没指望了。


徐怀瑾一下子站了起来,心中刚刚的郁结之气转而便畅通了。


“王妃与王爷的感情可真是艳羡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崔小姐从前对我的情意都是装的。”


徐怀瑾见崔清漪不接自己的话,以为她还是在担心要找的那个人,抿了抿唇,笑道:“你身边的丫头能耐那么大,怎会甘心困在我这小小的府邸?”


崔清漪耸了耸眉毛:“......”


意料之中而已。


“徐公子,告辞。”崔清漪转身便离开。


徐怀瑾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犀利如刀,轻轻地自说道:“崔清漪,你说,若是你死了,那定王会不会就废了呢?”


随之,一阵尖锐而古怪的笑声响起,疯狂而挣扎。


她和昙云快步离开这个地方,不料,刚出角门就猛地撞上了萧绥那疏离淡漠的眼神。


崔清漪心绪震了一下,双眸恍惚,竟生出慌张想要逃离的想法。


“上车。”


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