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移花宫的踪迹
白驼山的废墟在月光下泛起青铜色锈迹，欧阳克跪坐在七十二盏青铜灯中央。灯芯跳动的火焰倒映在他混沌色的瞳孔里，每一簇火苗都映出不同时空的苏阳。
年少时期的剑劈开南海归墟、乃至千年前那个雪夜……
“看清楚了吗？”苏阳的声音突然从最边缘的灯盏传出。那盏灯的火苗暴涨，竟将整个废墟拖入记忆幻境。
欧阳克眼神恍惚，看到自己正在鞭打奴隶，而幻境中的苏阳就站在他身后三尺，用指尖牵引着奴隶儿子咽气时爆发的怨气，将其凝成枚血色莲子。
幻境突然扭曲，欧阳克发现自己成了奴隶。鞭痕在背脊绽放成红莲的瞬间，他看见真正的苏阳端坐在九重天外，手中因果线连接着所有施暴者与受难者。
“您这是做什么？”欧阳克脱口而出时，七十二盏青铜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有齿轮开始转动。苏阳提着盏白骨灯笼走来，灯罩上镶嵌着欧阳克杀过的所有武者的本命武器。当灯笼触地时，废墟升起七十二根青铜柱，每根柱子上都锁着个与欧阳克面容相似的男子。
他们的左眼燃烧金乌真火，右眼冻结太阴玄水。
苏阳弹指震碎最近那根青铜柱，囚徒化作流光没入欧阳克眉心。
“你是我饲喂的一只牲畜而已。”苏阳的白骨灯笼映出惊天真相。
欧阳克猛然睁眼，掌心还残留着被因果线灼伤的刺痛，却发现正攥着块温润的羊脂玉。那是他七岁被逐出宗祠时，母亲偷偷塞进他衣襟的平安扣。
白驼山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他踉跄起身，惊觉被自己屠灭的山门竟完好如初：青玉台阶上积雪未消，屋檐下的青铜驼铃随风轻响，连后山被他斩断的千年雪松都抽出了新芽。
那些破碎的镇山法宝静静躺在藏经阁顶层，覆着层薄霜如同从未被动过。
“醒了？”苏阳的声音从山巅凉亭传来。他披着件素白鹤氅，正在煮今年第一茬雪顶含翠。石桌上的青铜鼎冒着热气，鼎内沉浮的却不是药材，而是七十二枚闪烁星辉的莲子。
欧阳克踏着积雪走近，发现亭柱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功德碑文。当他的影子掠过某段碑文时，文字突然活过来般游动重组，竟显现出他所有善举的记录。最末一行朱砂未干：霜降日，饲虎人自渡成功。
“那些……都是真的？”他盯着鼎内莲子，恍惚看见每个莲心都囚禁着个嘶吼的自己。山风卷起苏阳的银发，发丝间垂落的青铜铃铛响了三声，每声都震散欧阳克元神里一缕黑气。
苏阳屈指轻弹茶盏，溅出的水珠在空中凝成面水镜。镜中映出白驼山巅的云海，三百童灵正在云间追逐嬉戏，他们腕间都系着截熟悉的因果线。
正是欧阳克在幻境中扯断的那些。
“投诉可以撤销了。这是你为我做的第一件事情。”苏阳忽然推过盏茶，琥珀色的茶汤里沉浮着颗冰晶。
“是，主人！”欧阳克给侍女发了一条短信。
山脚下忽然传来驼铃商队的吆喝声。欧阳克凭栏望去，那些本该死于他屠刀下的西域商人，此刻正用他熟悉的语调与守山弟子讨价还价。某个红裙少女突然抬头冲他挥手，腕间银镯分明是当年被他熔铸成本命法宝的物件。
欧阳克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突然发现腰间玉佩变成了青玉莲花。当他下意识转动莲瓣时，整座白驼山的灵气突然倒卷而来，在他脚下形成个缓缓旋转的太极图。
苏阳起身拂落鹤氅上的雪粒，露出内里绣满往生咒的素色中衣：“我要去睡个午觉。”他走向后山温泉时，欧阳克看见其发梢凝结的冰晶里，封存着无数个正在崩塌的小世界。
温泉池畔的青铜灯逐次亮起。苏阳踏入池水的瞬间，七十二盏灯同时映出不同时空的画面：有欧阳克在苗疆救人的剪影，也有白驼山门人晨起练剑的日常，甚至包括商队少女蹲在溪边浣纱的静谧场景。
当最后一缕雾气吞没苏阳的身影时，欧阳克忽然听见虚空传来锁链晃动的轻响。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片飘落的雪花……
山风裹着早梅香掠过碑林，功德碑上的文字再次流动重组。欧阳克凝视着最新浮现的碑文，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振翅声里，白驼山迎来了最澄澈的星空。
苏阳有了闲暇时刻，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等他醒来，发现欧阳克捧着鎏金名册踏入听雪阁，献上了西域三十六国的灵脉分布图。
羊皮卷上未干的墨迹突然晕染开来，化作十二名薄纱覆面的异域舞姬，踩着羯鼓节拍在案头起舞，这是白驼山主最新琢磨出的献媚手段。
“北戎雪妖的冰肌，南诏巫女的柔腰……”欧阳克跪坐在沉香木案前，殷勤展开七尺长的美人图卷。他特意将某幅泛黄的画轴推到最前，画中女子眉心有一颗朱砂痣竟。
苏阳笔尖微顿，朱砂突然凝成飞针贯穿画轴。被刺穿的画中人惨叫出声，化作滩腥臭血水。
那竟是西漠咒傀师的傀儡画皮，苏阳说：“我让你重掌山门，不是让你搞这些歪门邪道。”苏阳抬手将血水蒸成雾霭雾气里浮现出欧阳克昨夜秘密会见苗疆蛊婆的场景。
阁外忽有环佩叮咚。三十六名素衣少女捧着昆仑雪莲鱼贯而入，最后那个赤足哑女踩过满地血雾时，足踝银铃竟将腥气涤荡成白梅冷香。
苏阳猛然抬头，见那女子低垂的脖颈后，隐约浮现出半朵冰晶雕琢的优昙花。
“你从何处寻来此人？”苏阳瞬移至哑女身前，指尖已挑起她后领。优昙花印在接触到他的气息后突然怒放，花瓣里浮出移花宫独有的月魄寒光。女子惊慌后退，撞翻的雪莲玉碗在空中凝成“宫”字冰雕。
欧阳克脸色骤变，袖中本命法宝“千机引”自动飞出，三百根银丝瞬间锁住哑女周身大穴：“此女是三天前商队在楼兰废墟捡到的活祭品。”
哑女突然仰头发出无声嘶吼。她口中飞出的不是音波，而是密密麻麻的冰魄银针，每根针尖都刻着微缩的移花宫地形图！
苏阳振袖卷起银针，针尖在触及他皮肤的刹那融化成水，顺着掌纹渗入体内推演天机。
“你怎么会移花宫的绝学？”苏阳感到很诧异。
苏阳并指按在哑女眉心，她体内的月魄寒光突然暴涨，在房梁投射出完整的移花宫星轨图。某处被血雾笼罩的偏殿里，赫然陈列着七盏与白驼山青铜灯形制相同的长明灯！
那哑女拼命挣脱，以为苏阳要拿她当祭品。
在一边的欧阳克看出心思，觉得他对哑女感兴趣，说：“主人，要不让此女侍寝？”
苏阳没有直接回复他，而是说：“找到所有接触过此哑女的人，我有要事问他们。尤其是那个商队，我要亲自看看，谁有能力对付移花宫？”
欧阳克跪地领命：“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