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请罪

死亡是种怎样的体验?


当火焰熄灭仅剩灰白的余烬,米切尔发现自己并未丧失意识,反而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空旷且寂寥。


孤独化为毒药,残忍地浸润咽喉,腐蚀食道与胃肠。


他无法呼吸,无法发声,亦无法描摹自己的模样。记忆,曾经鲜活的记忆逐渐褪色,唯留初生稚子的懵懂。


接着米切尔听到了海浪声,似密友亲切耳语,善意地替他指明方向。


于是他抬起头来,看到了苍茫海面遥远的尽头,那颗占据所有视野的原始月亮。


但在月亮看向他之前,一股强烈的吸力霸道把他扯了回去。


“他应该生有卷曲金发,笑容灿若朝日。”


笔尖蘸取染料,在画布上抹出温暖的颜色,模糊勾勒外表。


“正义,率真,勇敢,这些是他不改的灵魂底色。”


“还不够,不要忘了那双眼睛。”


“当然。珍贵的,翠玉般澄净明亮的,灵动可爱的眼睛。”奥菲利亚格外小心地运笔,生怕遗漏任何丁点细节。


堪称漫长的时间过去,巴伦静静走到红发女士身旁,拍了拍她的臂膀:“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心念一动,他手托光团送入画中,漂泊的灵魂终于如愿回归躯壳。


先是维系碳氧的呼吸,再是宣告存在的低语,最后是窥见光明的眼睛,米切尔醒来了。


“巴伦?还有……老师?”没搞清楚状况的金毛微微怔愣,机械打开手掌又关上,难以置信地确认着现实。


“我没死么?可我分明与命运做了交易。”大脑宛若浆糊,不足以支撑高度复杂的思考。


既然搞不明白,他索性放过自己,将视线转回微笑静候的两人。


“巴伦,老师。”这次语气更加肯定,“我回来了~”


他还活着,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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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城的灾后重建工作正有条不紊进行着。


除了城主府和教会外,每位城民都自发地参与进来,共同修缮这座他们常住久居的城池。


圣天母教堂内,波普曼久违地脱去教袍换上常服,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平凡老人。


“萨卡斯,麻烦你暂时看守教堂,我打算出去逛逛。”


没有留意年轻教士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推开大门,通过格外新颖的角度亲自融入民众的世界。


由于先前发生的变故,城内对圣天母的信仰浓度史无前例地跌入低谷。可它们并未消失,只不过转移到了名为“华夏”的奇怪势力中。


一堆自称传火者的狂热分子,不知从哪流窜而来,用近乎流氓的传教形式掠夺着信仰。


“强盗,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强盗!”教会内有部分教士如此认为。


可波普曼却没有。作为那夜惊心动魄的亲历者,他毫无理由指摘那些陌生神明,更不会公开反对华夏教会的入驻。


他说:“我们不该将信仰视为私有物,每一个人都有自由选择信仰的权利。”


然后他就领略了那批反对教士的变脸技艺,好似舞台剧中由于利益被侵占而疯狂跳脚的反派丑角。


波普曼无话可说,内心有些悲哀。


“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呢?”老人很明白,大概因为本性难移。


“那又是什么改变了母神?”


他忽然想起奥菲利亚的推论——神也是自私的。


“老爷爷,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啊,难道是不好意思去领救济餐?”童声忽然打断思绪。


小男孩觉得自己猜的很有道理,强硬地把软面包塞入波普曼掌心:“听华夏教会的人讲,这好像是用‘丰麦二号’做出来的。”


“虽然名字很奇怪,但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老爷爷你快吃吧,我再去领新的~”


说罢不顾波普曼尚未出口的婉拒,小男孩迅速蹦跳着地跑开了,眨眼融入人海无影无踪。


“丰麦二号?”对智慧的老人来说,这是个新鲜名词。


好奇心驱动下,他试探性掰开一部分放入嘴中,沉默放任粗糙与寡淡磋磨味蕾。


身为教会主教,波普曼吃过了太多的山珍海味,不知不觉间几乎就要忘却普通人民食物的真实口感。


也忘却了,当他幼时与父母生活在偏远小镇时,也会因简单的面包而激动喜悦。


“原来连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老人莫名泪意上涌。


狼狈抹去眼角泪花,这位强大的五阶职业者走到街道角落,认真地一口一口把面包吃完,些许残渣也没剩下。


收拾好心情,波普曼再度踏上行程,继续漫无目的前进着。


“玛丽安!骑慢点别撞到人啊,快停下来!”


“不行,我控制不住它!”在古怪载具即将狠狠撞击墙壁时,金发少女害怕地紧闭眼睛。


咚——巨响震颤鼓膜,可预料的疼痛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安全感满满的怀抱。


玛丽安掀开眼帘,直直与拯救她的平凡老人相对视,神色略显怔愣。


她认出了熟悉的面孔,捂嘴惊讶道:“您是波,波普曼主……”


“嘘!”波普曼轻轻摇头,小心将玛丽安送回地面,“所以,能请你们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经过汤姆和玛丽安联合科普,智慧老人顿时觉得自己不再智慧,居然完全无法理解面前所谓“机械”的运行模式。


“收集信仰并转化为能量,再利用能量驱动车轮转动,以达到高速通勤的目的?”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他隐约生出猜测,低头询问:“华夏教会?”


“老爷爷你猜得真准,这是巴伦先生赠予我们鼹鼠帮的礼物,市面独一份哦。”谈起某位狐狸主教,汤姆言语间格外崇拜。


“对了,玛丽安你不是还要去教会嘛,咱们——呜,为什么突然拧我?”男孩委屈抿嘴,用充满疑惑的目光谴责好友。


尽管汤姆并未言明是哪个教会,可波普曼非常清楚,那绝对不会是圣天母教会。否则玛丽安没必要配合他隐瞒身份,也没必要心虚地阻止汤姆说话。


“汤姆我们走吧,这次换你来骑。”


“诶?我,我不要,要不你再试试?就像巴伦先生说的,失败是成功之母。”


“那先生还说过呢,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被逼迫着攀上椅座后,汤姆深深呼出一口气,颤巍巍地开始蛇形走位。


“吓人,好吓人!我不骑了好不好,求你了玛丽安。”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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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分明是你找杰克老大把它借出来的。要么你骑车头上,要么我骑你头上,快给我加速!”


“呜哇——”


目送两个孩子在哀嚎中离开,波普曼摸了摸下巴,嘴里念叨着方才汤姆和玛丽安口中的话语。


“巴伦……倒真像小友会说的道理呢。”忆及风雨里九位神祇联合神降的盛大场面,他依然为之震撼。


于是脚尖方向一转,不知该对圣天母作何态度的波普曼试图从华夏教会寻求答案。


来到传火者们临时建造的营地,他酝酿好情绪,沉重地迈步靠近一位教士模样的忙碌男人。


“请问巴伦在吗?”


“巴伦?”男人抬头思索片刻,半晌才意识到这是他们主教大人的名字,面露惭愧道:“抱歉老先生,我还没有资格知晓大人的行踪。”


“原来如此,冒昧打扰……”


“咳!”狐狸主教不知从哪里悄无声息走出,唇角微微上扬:“这位老先生,刚刚听说你要找我?”


“认识一下,华夏教会现任主教,来自麦镇的巴伦~”


没人知道巴伦和波普曼究竟谈了些什么,只是从房间里出来后,波普曼明显不一样了。


他回归教堂进行了最后一次祷告,随后伏案写下许多教士姓名,对萨卡斯讲:“麻烦你帮我把他们找来教堂,有重要事情需要当面谈论。”


“还有。”萨卡斯即将推门而去的刹那,波普曼高声叫住了他:“通知到位后,你先回家休息两天吧。”


“我们后日再见。”老人慈祥地挥手告别,仿佛下定某种决心。


不多时,那些被邀请来的教士正式到齐,疑惑地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主教大人说过是何要事吗?居然如此大动干戈。”


“大人?哼!他算哪门子大人,指不定背后早就偷偷摸摸改了信仰,把我们和母神都蒙在鼓里!”


“你,你可别这样说。”


“有问题吗?是你觉得我说的有错,还是你,你?”


“瞧瞧吧,你们心里分明也是这样想的,还装什么冠冕堂皇。”


空气里敌意沸腾,波普曼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开口:“诸位,肃静。”


“我明白你们此刻怀有许多埋怨,但还请不要着急。”他戴上眼镜,又拿出了另一沓纸页,冷静发声。


“埃尔文,三阶福音天骑,屡次纵容恶性事件颠倒审判,致多位无辜者蒙冤。”


“莎兰,二阶圣愈祭司,被举报巧立名目不当获利,金额巨大,性质恶劣。”


“詹姆士,三阶大贤者,据查证暗自参与并支持亚人贩卖……”


一条条罪行清晰罗列其上,读来令人胆战心惊。


“你们。”五阶圣愈祭司的威势毫无保留地散发,视线锐利扫射全场:“违背了吾主的教义,亵渎了教会的名誉,更直接或间接导致了无数悲剧。”


“我给过你们机会,悔过自新的机会,可你们并不珍惜,也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柔和圣光从四面八方亮起,逐渐笼盖教堂。


“既然如此,就一同陪我去向吾主请罪吧~”


活跃的疗愈权柄,除了治疗病痛外,还意味着过度消耗的机体能量。


他们的身体,正在杀死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