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无尽回廊

“呵,瞧瞧米切尔那所谓的伙伴干的好事!”


昨天夜里艾伦被发现昏倒在小树林内,后脑部有明显受击痕迹。若非巡查护卫察觉到异常,恐怕艾伦真要孤零零地度过一个寒冷潮湿的雨夜。


检查过自家护卫长包扎过的伤口,嘉文坐回桌前,无力扶着脑袋摆了摆手。


“这几天你就先不用履职了,让下属照顾得仔细些。”


“另外那个新人,你过来。”


嘉文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陌生狼亚人青年:“你,很不错,城主府需要你这种胆大细心的人。”


“多亏大人教导有方!”青年不敢居功,忙不迭地回夸了一句,金黄双眼透露着诚挚。


“哈哈,用不着给我戴高帽,我心里都清楚。”嘉文面露欣赏:“恰好今晚米切尔的艺术沙龙空出了新的护卫名额,就暂且由你添上。”


“谢城主大人!”


“嗯,都退下吧。”


房间内再度回归寂静,嘉文盯着堆积成山的公文,忽然觉得内心有些烦躁。


椅子摩擦地板传来刺耳的声响,他兀地站起身子,转身行至弧形的宽大落地窗旁,透过重重叠叠的雨幕居高临下眺望迷蒙中的黑石城。


雨滴叩响树叶与窗棂,也叩响了他的心扉:“我有多久没离开过了?两年,三年,还是十多年……”


可那些亟待处理的政事却不会放过嘉文,被忽略的它们化身为扭曲混沌的野兽,咆哮着释出贪婪,如豺狼般追猎不休。


“呼——”他闭上眼睛,任凭往日精明智慧的大脑停转片刻,直至角落的书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父亲。”


“你怎么来了。”他没有回头。


“我,来向您道歉,为我昨天那些糟糕的言论。”


嘉文本想强硬地晾晾米切尔,但那颗身为父亲的心却止不住柔软,迫使他僵硬扭过头去。


于是他看到了一幅画——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在这沉闷到几近令人窒息的阴雨里突然刺入瞳孔,抚平那些陈旧的疮痍。


“这是什么?”


“是……我虚构的和父亲外出游玩的图景。”米切尔羞涩地挠着头,眼神躲闪:“我想,父亲已经许久没和我一同出去过了。”


“因此,哪怕是在画里也好,我不希望父亲太过劳累,为了黑石城忽视自己。”


嘉文沉默无言,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放上已经干涸的油画,透过外框细细抚摸着,内心滋味复杂。


“我会如您所愿逐渐学着接触政务,担起自己应付的责任,帮您分担压力。”


“不必。”嘉文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柔和,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米切尔,我的儿子,你终于有所成长。”


“接触政务不过是一种手段,寄托着我对你的期望。”


“可如今你既然能够主动踏出那片封闭的自我天地,就说明你已经踏上了正确的道路。”


“我很欣慰,不,不该这样说。”他微微摇头,久违地与儿子拥抱在一起:“我应该说,我很骄傲。”


米切尔脸颊涨红,结结巴巴道:“父,父亲,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在你这样的年纪,还用不着担心太多。”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喜欢做什么,趁岁月未能将你困死前,尽管去做吧。”


“你父亲我,起码还能再干几十年呢!”


目送金毛儿子跌跌撞撞从书架后的通道离开后,嘉文神色恍惚了一瞬,接着郑重地托起画框,缓缓朝储物柜走去。


曾经这个方方窄窄的私密空间内仅储存有一件物品,现在却又多了一件。


他将油画轻轻放入其中,随后神色怀念地拿出另一张同样出自米切尔之手的画作,不过它的画风尚且稚嫩。


用力吹去灰尘后,那明艳的鹅黄愈发动人,历久弥新。


身穿长裙的贵妇人温柔牵起孩童的手,裙摆如花瓣散开,于螺旋式上升的阶梯上优雅起舞。


而她的脚下和头顶,则是汹涌嘶鸣的火海,永不停歇地舞动,再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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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条仅有两人知悉的密道,为满足幼年时米切尔的探险欲望而建,串联了嘉文的办公间与米切尔的画室。


提灯内火苗摇曳,辐射辉光温暖驱散黑暗,正如同米切尔现在的心情一般。


“虽然父亲说不让我帮忙,但我也希望能为他做些事情。”他暗自下定决心,沙龙过后怎么说都要去尝试协助父亲。


哪怕父亲要责骂他,他也不会退缩的!


哼着不知名的轻快曲调,米切尔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画室,为艺术沙龙提前做准备。


但当米切尔第三次撞见那块裂了缝的墙砖时,他的神色开始认真。


往前,一眼望不到尽头,那微弱的光芒尽数被吞噬,哪怕以它超出时代认知的速度也无法脱离束缚。


“那么往后呢?”他试探地沿来时路返回,却依然无法摆脱再度抵达原地的命运。


“冷静,冷静。”大脑快速转动,将信息一一串联:“我在英雄故事里见过的。”


“邪恶的幕后黑手为了阻挡勇者前进的脚步,利用障眼法构筑‘无尽回廊’,意图将他永远困在轮回之中。”


“所以破解方法就是……”


米切尔果断闭上眼睛,遵循直觉与本能直直向着那道缝隙走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出所料,被墙壁阻挡的道路逐渐显露,通往神秘未知的地界。


一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他气喘吁吁地反复迈动铅重的双腿,汗水顺着下颌滑落。


对时间的感知已经紊乱,但米切尔并未后悔自己的决定,就像传说里一往无前的英雄。


脚下触感有所改变,于是他明白自己已经抵达终点。


高高举起提灯,米切尔回望自己走过的道路,意外发现原本应该平整的空间被切割成无数薄片,永无止境地绕轴旋转着,仿佛重力彻底失调。


“它们的形状看起来……”


“就像一道又一道门。”


最后一句话由两道声音共同说出,吓得米切尔几乎当场就要炸毛。


他警惕地盯着身后悄无声息冒出的奇怪黑袍人,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按节律叩响项链上的门扉。


可惜无事发生。


“诶?”这是首次传送出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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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使得惊讶顿时取代了紧张。


“很高兴你还留着我送给你的礼物,米切尔。”成熟的女性声音中透漏些许怀念。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是?”


米切尔陷入了混乱。


“呵呵,很难相信吗,外界似乎相传我已经死了。”


黑袍人并不顾忌自己的“死亡”,随意构筑出一方狭小房间,两张摇椅列于壁炉前,木柴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温馨而舒适。


“许久未见,请坐吧,我亲爱的学生。”


她优雅拉下兜帽,敞露阴影下充满沧桑与智慧沉淀的双眼,以及那头热烈的红发。


“老师。”米切尔嗫嚅地喊出许久未出口的呼唤,目光闪烁,恰似曾经那般乖巧静坐于奥菲利亚对面。


他预想过无数再会时的情景,可如今这如梦似幻的一切真的发生了,让他几乎宕机。


“您这些年来,都去哪了?”


为何一声不吭就离开,又为何多年来无有任何消息传来,米切尔只想知道这些。


“嗯~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这些日子我去过太多太多地方。”


“就像你每次绘画前都要‘采风’一样,为了证明某件事情,我不得不独自离开,前往从未踏足过的陌生地界。”


奥菲利亚轻抿一口茶水,注视着柴火继续讲述那些故事。


“我先是一路向北,来到‘苍寒冰轮’清辉普照的冻土,那群荒民野蛮却顽强,徘徊于生死边缘。”


“接着是西边,‘杉森’把瘟疫播入自然,每个人都被迫成为诡谲玄异的共生体,在愉悦的苦痛中无尽下坠。”


“东方,万岛之国坚定信仰‘风暴眼’,他们自称‘海啸与飓风之子’,于变幻莫测的海域建立文明。”


“再往南去,‘黄衣之王’的神秘国度,哪怕我这位圣者也无法轻易踏足……”


她几乎走遍了世界,推开道道窄门,亲眼阅览无数风光,以及数不尽的挣扎求生的人民。


“最后的最后,我又回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归于圣天母的怀抱。”


“但我却发现。”


奥菲利亚用仅她一人可以感知的声调悲哀道:“神似乎并不爱世人。”


“老师您刚刚说什么?”米切尔被老师瑰丽奇幻的描述所吸引,耐不住好奇地询问。


可惜奥菲利亚并未多言,摇头略过了这个话题。


“米切尔,我始终非常欣赏你的正义感。它来源于你的灵魂,绝不会被任何外界因素动摇。”


“曾经我也以为我生来就是正义之人。”


那双眼眸略显黯淡:“直到我失去了信仰。”


闻言米切尔有些紧张,不自觉扣动手指:“老师,难道您……”


“我必须去做件事。”奥菲利亚面带微笑,“或许它完全称不上正义,可我不得不去做。”


“如今贸然和你见面,无非不愿欺瞒你而已。”她做出“告别”的动作。


不祥的预感涌入心头,米切尔瞪大眼睛,似乎想要用力握住老师的指掌。


回过神来,他却已经回到了原地,那条破除幻境后的走廊。


空空如也,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