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属意于她

宫墙里头突闻一水声,应是沈为璋起了玩心将几颗石子扔入池中。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我有时对着你,心里还真有点发毛。”


裴恪未做反应,沈为璋摩挲着那画上的名字,眸光犹月拨乌云泛亮,而后望着前方亮堂的大殿,才发觉已在这冷宫度过了二十余年。


“你知道若是飞鸽传书定会被拦截,于是便让他将名单藏进画中,算好安国公府每月购入字画的时间,再以生辰为由通过卢二娘子的手亲自将它送到你手里,心思之缜密,我也不得不佩服。”


裴恪手指顿住,他喜欢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他要将那群自诩高高在上的人玩弄如蝼蚁,可如今事成,却无半分欢喜。


片刻后,沈为璋说道:“不过我发现你漏算了。”


“你的心。”沈为璋把馒头叼进来的食盒打开,“你动了心。”


月光斜照,将裴恪的影子映在墙上,睫毛翕动之下目色变凉。


“胡说八道。”


看他嘴硬沈为璋并不惊讶,也并不打算给他面子,直接拆他谎言:“你承认吧裴序之,你属意于她。”


“其实你已经意识到了,只不过她当初那样对你,你不愿显得自己太过卑微,因而你告诉自己,这只是利用她,这只是不得已做戏,而非你心之所向。”


可是否心之所向,骗得了一时,又怎么能骗得了一世呢?


沈为璋与刘妩之间诸多坎坷,那些纠结与无法诉诸的爱意,他又怎么会看不懂呢?


于是他说道:“我并非逼着你做什么决定,你原谅她亦或是不原谅遵从你的心,只是莫要做这般伤人伤己的事了。”


之后好一段时间二人都沉默着,幽幽月光下一条青蛇不知从何处冒出,正朝裴恪吐着信子,下一刻便向他腾飞而来。


裴恪未惊,冷脸伸手一把便抓住了蛇身摁住七寸,就这般与其对峙了许久。最终,他眼睛一瞥,将它甩到一旁,那蛇见不是个好惹的,也不敢再纠缠了。


不知何时,他竟这般心慈手软了,他自笑,终于松了口:“那你说,我如今应当如何做?”


沈为璋将最后一块酥点放到馒头嘴里,又拍了拍它的屁股让它把食盒推出来。


他故意晾了裴恪一会儿,瞬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我与燕求,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


裴恪简直想拆了这堵墙把他拉出来揍一顿,谁能想到这是日后要坐上至尊之位的人呢?


“你。”


沈为璋想要听什么,他照说便是,都已至弱冠之年,竟还是这般幼稚。


他们二人竹马之交,情谊之深重可比繁星伴月,不知今日是抽了什么风。


“这还差不多。”沈为璋咧开了嘴笑,“你想求得她原谅,自然得诚心与她道歉,若仍是得不到宽宥,那也是你自找的。”


“……”


谁又不知须求得小娘子宽谅呢?这一句话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裴恪看不见沈为璋的脸,却知此人定在偷笑,拍拍馒头的狗头让它进去咬他,随后又幽幽开口:“日后你与阿妧吵架,可莫要再来求我。”


只一句话便让沈为璋卸了甲,他被困在这冷宫中出不去,日后可不还得指望裴恪嘛,岂敢得罪恩人。


“别别别,我开玩笑呢,开玩笑呢……”他耳朵动了动,站起身来,“你去打听打听她的喜好,备个惊喜,待她气消了再诚心道个歉,再做打算。”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沈为璋眸光变冷,喊了馒头进来,来不及多说半句话便匆匆离去。


裴恪皱眉,这个时辰有谁会到冷宫来呢?


夜风萧瑟,吹起他的袍子,他独自一人回到宅子,尤七已在门口迎了。


“人呢?”


尤七将他推入暗道,便可见长凳上绑着一人,正是那日游船时欲刺杀江洛桥之人。


这人裴恪见过一面,是刑部侍郎之子叶羿,那便是叶昭仪的人。


可叶昭仪再怎么与贤妃不对付,何故拿卢瑶贞出气呢?


此事不简单。


裴恪并不废话,即刻将刀尖抵在叶羿下颌:“谁派你们来的?”


“不说?”


他扬起了笑,眼神中带着嗜血的冷意,刀尖自额角起,划过眼皮鼻尖最后带至嘴角,一条血痕现出,鲜血任意流下,滋润了干皱的唇皮。


叶羿捏紧了手,恶狠狠地瞪着他:“裴恪,你果然是装的!”


“否则任你等欺辱,供你等享乐吗?”


“西市那些人头均经我手,你不说,明日挂的便是你,日后你上下九族别想在京中抬起头。”


这些话裴恪不是第一次说了,今日却尤其畅快。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怕你不成!”


话音方落,裴恪手中的刀刃便精准地刺进右肩,再一看眼中闪着暗芒,手上的力道越狠,笑得越灿烂。


“你倒是硬气得很。”


说着,他又下一刀,这一次是右肩。


最后,他让尤七把头摁住,在叶羿眼角下刻了一个“辱”字。


尤七瞧着甚是解气,此人当初害得郎君险些命都没了!


此刻叶羿脸上鲜血横流,仍是嘴硬,裴恪神色晦暗不明,命人拿来盐巴,尽数盖压在伤口中,慢慢溶于血水之中,咸味与血腥味一同蔓延开来。


“我说!我说!”叶羿青筋暴起,险些挣脱束缚跳起身来,“是宋大人!太子太傅宋大人!”


裴恪收了手,面无表情下令:“没什么用了,杀了吧。”


尤七堵了叶羿的嘴,三两下就让他断了气,未发一声。


随后,他将尸首踢至一旁,洗了手走到裴恪身边。


“郎君,真是宋大人?”


裴恪反问:“你信吗?”


“不信。”尤七吸吸鼻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宋大人生平谨小慎微,手下做事的人断不会把他供出来的,可那又会是谁呢?”


“谁是得利者,便是谁。”


宋大人是太子太傅,自然是太子的人,而太子与三皇子暗地里交战已久,得利者,自然就是……


“三皇子?”尤七问。


可他不解:“可三皇子是养在贤妃膝下长大的,卢二娘子又是贤妃亲侄女,究竟是犯了什么事需要赶尽杀绝呢?”


裴恪抚着手腕的伤疤,眼神渐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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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查一下。”


尤七记下,本欲往外走了,突折回来禀告。


“属下听闻二娘子近日在找一人。”他吞咽了几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恪的脸色,“陛下生辰那日,三皇子献上一本《张寿经》,此乃沈贺逍所得,二娘子知晓后,有意找到那小厮。”


说罢,见裴恪无甚反应,他挑起眼尾拔高了声音。


“近日都是那沈贺逍陪同左右呢。”


裴恪的手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洗了几遍也未能将血腥味洗去,遂放弃,终于掀起眼皮看他。


“一个瘸腿的侯府庶子,一个高贵的皇亲国戚,正常人都该知道选谁吧?”


尤七的心一咯噔,担心裴恪因此退缩,奈何嘴笨,只好磕磕绊绊地开了口:“郎君您……自然有您的好。”


岂料郎君刀尖一指,灵魂拷问:“那你说说,我有什么好?”


这下尤七上了道,避其锋芒,凑过来呵呵两声,给主子捏起了肩。


“您有什么好,您处处都好,可我觉着您好没用啊,须得卢二娘子觉着好才行。”


裴恪幽暗的双目盯紧了他,末了却并未计较,转动轮椅往外去。


“给我盯着他们二人。”


尤七识相,立马就上前去推着,往下看那沾了寒气的轮廓,思虑再三才又问:“若二人有逾矩之举,我要如何?”


瞬时,裴恪摁住轮椅,尤七的心一悬,果然见郎君转了轮椅面对他,随后诡笑。


“那你便去领鞭请罪。”


郎君离去,只留下他一人叫苦连天。


“郎君!这岂是我能干涉的!”


裴恪不理会,打发他走。


今夜无眠,裴恪坐着未动,烛火将他的眼睛烘得通红,手腕那道伤疤在烛光下看得比往日更为清晰。


打更人的声音再度传来,已经五更天了。他似是下定了决心,仍是用那把匕首,在伤疤上画了个叉。


随后他的呼吸愈发急促,又狠狠划了几刀,直至那道疤痕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四下寂静,屋内回声,唯一人喃喃自语:“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今后无怨无恨,唯情一字。”


此事天知地知他知,暮帘掀去,破晓已至。


尤七趁着微露跑了腿回来,喝了口茶,说事情办妥了。


裴恪还在桌前坐着,眼底发了黑,一脸疲相。


待戌时一刻,二人准时到百味轩,沈延订下的雅间中,果然见到了卢二娘子。


裴恪走近去,见她背后空无一人,柔声嗔怪:“怎么又独自出门?”


江洛桥没理会他,往里探了一圈,盯着他防备问道:“怎么是你,沈延呢?”


裴恪沉音:“他来不了了。”


尤七险些笑出声来,头一回见人截胡还这般理直气壮的,不知想了多少个烧饼才转移了注意力。


江洛桥后退一步:“那改日吧。”


原本约好了沈延在此设宴将那刘家父子灌醉再细查那绣球伤疤,可如今碰上裴恪,又想到他与刘妩关系甚好,自然不敢再久留。


可尤七闪身入里间,将一麻袋扛了出来。


解了口子一看,竟是刘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