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转机

贺子规抬头,看见负责看守他牢房的狱卒靠在铁槛上,百无聊赖地抛着手中的铜币。


垂眸思忖片刻后,他张口道:“狱卒小哥。”


那狱卒闻言停了手上动作,将铜币藏到袖中,抱着双臂回头看向贺子规,眼中带着几分戒备。


贺子规弯了弯唇:“小哥可否告知,我昏迷了多久?”


狱卒浓眉拧起,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自贵妃娘娘来给你施刑后,你就昏迷了三天三夜。前几天一副要病死的样子,怎么,现在有力气说话了?”


狱卒话语渐进间,语气愈发轻蔑。


提及慕云筝,便勾起贺子规梦中一些模糊的记忆,他只记得梦中心痛不已,和梦醒后空落落的心情。其余一概毫无印象,哪怕搜肠刮肚,也找寻不见。


贺子规忍住心中钝痛,继续同狱卒交谈。


狱卒粗鄙,贺子规脸色暗了下,却是不恼:“贵妃娘娘…走后,可有其他人来过?”


他仍是笑意款款模样,但狱卒却无端端后背发凉。


狱卒咽了咽口水,随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而后突然脸色一变:“怎…怎么可能!”


“你不过是个死囚罢了,谁会惦念着你?我奉劝你一句,鞭刑不过是个开始,以后有的你受的。”


“收收活络的心思,认命吧!”狱卒嘴上说得愤慨激昂,却心虚地摩挲着指间的金戒指。


贺子规眉梢微抬,发现了异常之处。狱卒这份差事俸禄微薄,不在旁门左道上下些功夫,莫说买个这样成色上佳的金戒指,对于拖家带口的人而言,能否满足一大家子温饱都成问题。


故而狱中狱卒偷天换日,收钱放行是常有之事。反正探望而已,酿不成大祸,典狱长也能蹭些油水,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思及慕云筝还未做上贵妃时,轻而易举便能来他牢房探监,加之方才这狱卒的反应,便可知,这几日定有其他人来过。


玄刹营…早在收到他放出的风声后就改头换面,装作寻常百姓掩匿于京城待命。


只有苏浮白还在钦天监,但他受赵扶蓁怀疑,轻易也脱不了身。


所以,会不会,会不会是?


贺子规愈想,原本一潭死水的眼底仿若春桃抽条般漾起生机,泛起涟漪。


他不禁将茉莉玉钗拿至面前,虔诚地在冰凉的钗身上落下轻柔的吻,而后将它贴在胸前,放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贺子规仰着头靠着狱中土黄色的泥墙上,方才还萦绕在周身的死气一扫而空,纵然身处阴暗天牢,也好似有团曙光照在身侧,仿若误入囹圄的仙人般让人移不开目光。


满腹相思情痴的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只需要一点点好,那颗被慕云筝冷言冷语割碎的心,便可以一片一片地自己缝合起来。


*


慕云筝靠坐在月窗前,身后柳树繁英影影绰绰洒在她浅云色素纱罩衫上,留下细碎光影。


她手持绣盘,拿着绣花针穿针引线,正在绣一幅芙蓉鸳鸯图。


赵扶蓁将她藏书悉数夺去,她平日里只能靠喝茶赏花打发时间。


鬼使神差地,她重新做起了绣活,想绣一柄鸳鸯图。可绣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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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线仍是歪歪扭扭,难以入目。


除了绣工退步了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的心太杂,太乱。


她费九牛二虎之力才避开赵扶蓁视线,给贺子规送去了伤药。


这是目前的她唯一能为贺子规做的事了,也不知道他休养的如何。


实在担心、实在难捱,却也无可奈何。


“嘶。”


这番走神,慕云筝不小心将针刺破了指尖,薄嫩的肌肤瞬间沁出血来,滴落在了洁白的绣缎上,瞬间晕染开来。


一旁的听雨听见声响,连忙拿了铜盆和巾帕来给慕云筝处理伤口。


听雨细细擦拭着慕云筝的手,蹙眉担心道:“娘娘…贺大人吉人天相,一定会渡过难关的,您不要再担心了。”


慕云筝愣住,自己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竟然是连听雨都觉察到了。


她如梦方醒,懊恼点点头:“你说的对。”


若自己再不收敛心绪,让赵扶蓁看出来她的怪异,她至今所付出的一切就都完了。


听雨勾唇,方将巾帕放回铜盆,准备去收拾起来,殿外忽然传来通传声。


小桃掀开珠帘走入,福了福身后道:“娘娘,钦天监监正,苏大人受陛下之令,求见娘娘。”


苏大人…苏浮白!


他还在内廷侍奉,那是不是说明,贺子规也在皇宫埋了暗线,留有后手?


慕云筝杏眸抬起,长睫翩跹,怔怔看向不明就里的小桃。


她强压住心中雀跃,抑制住声音颤抖道:“让他在偏殿等候,本宫梳洗片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