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夫妻

送走三公主后，皇上抬眸望向荣贵妃，和声问道：“玫儿，皇后近来如何？身子可大好了？”荣贵妃欠身行礼，柔声回应：“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近来身子倒是好多了，只是心情欠佳，情绪有些低落。”皇上微微颔首，以示了然。

而后，皇上与太子父子二人一同送荣贵妃返回青鸾殿。待至殿中，皇上温声嘱咐：“你近来为操办三公主远嫁利州及嫁妆一事，劳心劳力，着实辛苦了。如今三公主已然顺利启程，你也该好好歇息调养一番了。”

叮嘱荣贵妃好好休息后，皇上带着太子南宫璋返回勤政殿。刚一落座，皇上便顺手拿起奏章，可目光刚一触及，又似想起什么，旋即轻轻放下，转而看向太子，语气温和道：“璋儿，你先看看这些折子。父皇去凤藻宫瞧瞧皇后，之前凤藻宫失火，如今修葺已然完工，皇后也该搬回去了。”说罢，皇上起身，整了整衣袍，稳步迈出勤政殿，向着凤藻宫的方向走去 。

皇上抬眼，望着眼前华丽庄重的凤藻宫，不由重重地叹息一声。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想当初他与皇后年少结缡，是令人称羡的少年夫妻。那时，二人伉俪情深，无论面对何种困境，都能相互扶持、彼此理解，日子虽不似如今这般尊贵奢华，却满是真心与温情。

可如今呢？曾经的恩爱不再，夫妻二人竟走到了离心的境地。皇上的心中满是沉闷与无奈，他又想起自己身为太子的艰难往昔。那时，他身为太子，却并不受宠，还被一个舞女所生的庶子压制，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那些苦闷的日子里，幸好有母后和皇后陪伴在侧。皇后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事事都为他考虑周全，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与温暖的港湾。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一切都悄然改变了。皇上陷入沉思，良久，无奈地笑出声来。一路走来，他和皇后都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民间常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可他身在帝王家，在这充满血腥与权谋的皇权之路上，他和皇后这对夫妻，终究还是走散了。皇上在心底轻叹，他并不怪皇后，只是皇权道路荆棘丛生，诸多无奈，身不由己 。

皇上在凤藻宫的门前伫立了片刻，目光在那朱红的宫门上停留许久，才转身朝着皇后养病的长春宫走去。一路上，他的思绪万千，脚步也略显沉重。

踏入长春宫，皇上一眼便望见了坐在窗边发呆的皇后张凤云。曾经那张年轻姣好的面容，如今已刻上岁月的痕迹，不复当年的明艳。眼前的她，也不再是少年时那个与自己心意相通、毫无隔阂的女子了。

皇上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皇后先后痛失两个儿子，心境有如此变化，他怎会不懂？他深知皇后的不易与痛苦，先后痛失两个嫡子，作为父亲，他又何尝不心痛如绞？可这皇家的世界，远比常人想象的残酷。觊觎皇位的人多如牛毛，他身处高位，要权衡朝堂与后宫各方势力。自古以来，皇位之争，哪有不沾染鲜血的？

为了社稷江山的稳固，为了母后的安危，为了自己那些年在暗处的隐忍，更为了那些一路追随他、踏上这皇权之路的追随者们，他没有退路。一旦输了，那便是无数人的鲜血横流，是全族的性命不保。他唯有咬牙前行，必须要赢，哪怕这一路满是荆棘与伤痛 。

皇上轻轻摆了摆手，阻止了正要出声通报的太监，脚步放轻，缓缓朝着皇后走去。皇后似有所感，抬眸看了一眼来人，见是皇上，微微一怔，旋即从榻上起身，双脚稳稳踏在地上，福了福身，向皇上请安：“皇上万安。”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疏离与淡漠，仿佛这简单的请安，只是例行公事，少了往昔的亲昵与热忱。

皇上见状，上前一步，双手虚扶，说道：“皇后不必多礼，身子可好些了？”皇后垂眸，轻声应道：“劳皇上挂念，已无大碍。”二人相对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皇上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看到桌上摆放着的旧物，那是他们成婚之初，他送给皇后的一枚玉佩，虽不名贵，却是二人甜蜜过往的见证。皇上拿起玉佩，感慨道：“还记得当初送你这玉佩时，你欢喜得不得了。”皇后微微一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那时年少，只觉这些小物件珍贵无比。”

皇上听出她话里的怅然，心中一痛，又想起早夭的两个皇子，便柔声道：“过去的事，再提也是徒增伤感。往后日子还长，你要保重身子，云儿，你永远是朕的皇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一起看着这大周的江山。”皇后抬眸，目光中满是复杂之色，“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敢打扰。”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打破了这略显压抑的氛围。皇上望向窗外，见树枝上落着一对鸟儿，相互依偎，不禁道：“瞧这鸟儿，雌雄相伴，倒也自在。”皇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浮起一抹苦笑，“皇上，它们不过是寻常鸟儿，哪懂这宫中的波谲云诡。”

皇上转过身，深深地看着皇后，认真地说：“朕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可这深宫中、这天下，朕有诸多无奈。但朕对皇后的心意，从未改变。”皇后眼中泛起一层雾气，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泪来，“皇上的话，臣妾记下了。”说罢，微微欠身，福礼，不再言语。

皇上看着皇后很是无奈，皇后如今这般情状皇帝也很是难受。于是，开口道：“梁王谋反一案落幕了，想必你也知道了梁王的阴谋和我们的儿子是怎么失去的。皇后，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你要保重身体，凤藻宫已经修葺完工了，你搬回去好好修养自己的身体。太子和荣贵妃对你尊敬有加，十多年来不曾改变，你的地位在朕心里是不可撼动的。”皇后听着皇上的话终究没有出声，皇上看着皇后接着道：“太子和荣贵妃会尊重你，天下之大，人各有志，他们母子所求不过和少年时的朕一样，只求母子平安。皇后你要保重身体打起精神，朕向你保证张家的安稳荣华，张怀安虽是庶子但是他靠自己撑起了张家。只要张家不触犯国法，朕会让张家延续荣耀和体面……你保重吧，明日就搬回你的凤藻宫，太子会是个明君的。”

皇后听闻皇上这番话，心中五味杂陈，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与皇上交汇，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嘴唇微微颤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皇上见皇后这般模样，心中的无奈愈发浓重，他走上前，想要伸手安抚皇后，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朕知道，这些话无法弥补你失去孩子的伤痛，失去两个嫡子不止母亲痛，父亲也痛。朕希望你能明白，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江山社稷，为了我们的天下。”皇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皇后垂下眼眸，一滴泪悄然滑落，“皇上，臣妾明白往事不可追。只是那两个孩子……臣妾实在难以释怀。”她的声音哽咽，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悲戚。

皇上沉默片刻，“朕亦如此。但生者如斯，时光就是如此残酷无情的流转，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一样无情的奔流，生在帝王家古来如此。太子仁孝，他定会是个好皇帝，他会尊你为太后给你嫡母的尊贵体面，也会孝顺你。”皇后微微点头，她自然知晓太子的贤能，只是心中的伤痛，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抚平的。

“至于荣贵妃，她秉性纯良，对朕和太后都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她与太子对你的敬重，朕都看在眼里。你莫要再心存芥蒂。”皇上语重心长地说道。皇后轻轻咬了咬下唇，她并非不知荣贵妃的为人，只是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始终难以消散。

“是，皇上。”皇后轻声应道。皇上看着皇后，眼中满是关切，“那就好，明日你搬回凤藻宫，好好调养身子。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说罢，皇上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转身缓缓离去。

皇后望着皇上离去的背影，久久伫立。殿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的风声，轻轻诉说着这深宫内的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