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匿名星辰

财务室的打印机嗡嗡作响，文暖暖正整理商司瀚近十年的汇款记录。忽然，一栏重复出现的收款方吸引了她的注意——「海市晨光残障儿童福利院」

汇款金额固定，每月16日准时转账，备注栏只有一串数字：「2013.7.16」。——那是商司瀚车祸的日子。

她抬头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他正用仅能活动的左手敲击键盘，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内侧的疤痕。

“这个福利院……”她试探着开口。

商司瀚的动作顿了一秒，合上电脑，轮椅转向落地窗：“税务处理而已。”

阳光在他轮廓上镀了一层冷硬的边，可暖暖分明看见，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

三天后，暖暖戴着志愿者工牌站在福利院门口。

走廊里，一个截瘫女孩正操纵电动轮椅灵活转弯，椅背上印着**「s.h.」**的金属徽标。院长笑着解释：“匿名捐赠人送的，全院孩子都有。”

暖暖跟随参观，发现每间儿童房的天花板都装着星空投影灯。院长低声感叹：“那位先生唯一的要求——‘让他们夜里不怕黑’。”

在废弃器材室，暖暖踢到一个蒙尘的纸箱。掀开一看，竟是张泛黄的滑梯设计图，边角签着凌厉的字迹：「商司瀚 2013.7.28」。——车祸后的第十二天，他躺在iCu里画的。

图纸背面有干涸的血迹，和一行被泪水晕开的字：「至少让他们能玩」。

深夜，商司瀚因伤口感染高烧不退。

暖暖用湿毛巾擦拭他滚烫的额头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瞳孔涣散：“……别让她看见楼梯……那个坐轮椅的小女孩……”

她翻出他十八岁的日记本，其中一页被烧得只剩残角：

「今天福利院的女孩问我疼不疼。我撒谎说不会。她笑了，说'星星叔叔也不怕疼'。可她的腿……和我一样……」

日记本夹层滑出一张照片——年轻的商司瀚坐在轮椅上，背后是福利院的星空灯，而角落有个模糊的白大褂身影（商子骞）。

刺耳的消防警报撕裂夜空。

暖暖赶到福利院时，浓烟正从三楼窗口喷涌而出。人群尖叫着疏散，却听李克在对讲机里怒吼：“商总冲进去了！”

她看见他的改装轮椅撞开消防门，液压臂强行撑起通道。浓烟中，一个截瘫女孩被困在坍塌的书架下，哭喊着“星星叔叔”。

商司瀚的左臂被钢筋划开狰狞伤口，却在抱起女孩时，露出她颈后同样位置的疤痕——2013年车祸中，她母亲当场死亡，而她腰椎L2损伤，和商司瀚完全一致。

暖暖冲上前接应时，瞥见他灼伤的皮肤下隐约露出的纹身——「2013.7.16→∞」。

病房里，女孩蜷在商司瀚轮椅旁听他念《小王子》。

暖暖悄悄打开星空灯，银河倏然流淌在三人之间。

“现在轮到孩子们为你摘星星了。”她将女孩的手放在商司瀚疤痕纵横的膝盖上。

病房里的星轨

女孩睡着后，暖暖用棉签蘸着药水，小心涂抹商司瀚左臂的烧伤。

"你早就认识她，对不对？"她轻声问，"2013年那场车祸..."

商司瀚的左手突然攥紧轮椅扶手，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窗外的月光照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将那道疤痕映得发亮。

"她母亲坐的出租车，"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因为我和母亲的事故，也受到波及出了车祸。"

暖暖的手顿住了。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总在7月16日汇款——不是赎罪，而是纪念。

"你救了那孩子。"她握住他颤抖的手，"就像今晚一样。"

商司瀚却看向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可我救不了我的妈妈。"

一滴汗从他额角滑落，暖暖伸手去擦，却摸到满手冰凉——他在哭。

凌晨三点，暖暖被刺鼻的烟味惊醒。

商司瀚的轮椅停在壁炉前，火光映红了他苍白的脸。他正将一叠设计图扔进火焰——全是福利院的改造方案，日期从2013年延续至今。

"你干什么！"暖暖冲过去抢救，却只抓到半张焦黑的残页。

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商司瀚——用彩色铅笔画的卡通滑梯，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给小星星的礼物」。

"没必要留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下周手术成功率不到20%，这些..."

暖暖突然将燃烧的图纸按灭在自己掌心。

焦糊味弥漫中，她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烫伤的皮肤上："疼吗？这才叫没必要！"

商司瀚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却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像抓住最后的浮木。

商子骞的律师正在慷慨陈词："被告长期资助受害者，恰恰证明他心怀愧疚..."

暖暖突然站起身，投影仪亮起——

福利院的监控视频里，商司瀚跪在地上为截瘫女孩系鞋带，他的轮椅翻倒在一边，左腿的矫正器硌出血痕。

"这是愧疚吗？"暖暖放大画面角落——女孩偷偷将"最勇敢的星星叔叔"贴纸粘在他轮椅背面。

陪审团寂静无声。

暖暖最后播放一段录音，商司瀚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法庭："...如果我的腿能换她妈妈回来..."

录音突然中断于一声闷响——那是他第一次尝试站立复健时摔倒在地的声音。

暖暖在更衣室堵住商子骞。

"你早知道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她亮出手机照片——商司瀚纹身特写，「2013.7.16」下方有个极小的化学式，"这是神经毒素分子式，你在车祸前就给他注射过！"

商子骞的金丝眼镜闪过冷光："证据呢？"

暖暖笑了。她按下播放键，福利院女孩的童声响起："白大褂叔叔说，要给星星叔叔打'变勇敢的针'..."

——这正是当年躲在角落的女孩目睹的一切。

手术前一晚，暖暖推着商司瀚来到福利院天台。

星空灯将银河投映在两人身上，她突然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新纹的图案——

一模一样的「2013.7.16→∞」，只是在她身上，无限符号化作了一只展翅的凤凰。

"现在它是我们的星星了。"她俯身吻在他颤抖的眼睑上。

远处，第一缕晨光照亮了「星辰站台」的招牌。那个截瘫女孩正擦拭橱窗，玻璃倒影里，商司瀚的轮椅沐浴在霞光中，仿佛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