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凤鸣枪
身为女子,单独见二姨夫不太方便,索性趁着给裴氏请安留下用早膳,饭桌上跟他打个招呼。
大清早见到女儿,裴氏高兴得很,听她说了许多学堂趣事,不由数次拐弯抹角地问她几位学官如何?
“学官们都很好。”
知道他真正想问的另有其人,宋观澜提起那两颗石榴:“裴学官书房前有棵石榴树,她宝贝的很,女儿厚着脸摘了两颗,父亲吃着甜不甜?”
丛青送石榴时说过是女儿从太学带回来的,裴氏便有所猜测,眼下猜测成真,心头滋味复杂:“甜着呢。”
石榴有籽,父亲嫌弃吐籽不雅,又道世家公子应控制口腹之欲,不准他吃。
那会儿年幼,他哭了好久。
姐姐知晓后,在书房门前种了棵石榴树,父亲以为他往书房跑是因为姐姐要查他功课,实则是他馋嘴,躲在书房剥石榴吃。
没想到姐姐在太学也种了石榴树。
半炷香过去,早膳备好。
宋观颖腿有伤,不便出行也就罢了,苏氏也迟迟不到。
求人办事还要拿乔。
裴氏召来忍冬,不愉道:“你去瞧瞧二姨老爷忙什么呢?”
忍冬前脚出去,后脚有个侍奴飞奔进院子:“主君,二娘子腿疾犯了,疼得厉害,二姨老爷正在前院闹呢!”
“昨日进府不是好好的吗?”
忍冬站回裴氏身旁,苏氏和宋观颖进府的时候天色已晚,裴氏早早歇下,是他迎人入府,此刻忍不住开口:“昨夜二娘子浑身酒气,是几个侍卫抬她入府的,奴一路跟着,没听她喊疼啊!”
伤没好还敢喝酒?到底是自寻死路还是压根没受伤?
裴氏起疑心:“府医可去瞧了?”
侍奴撩起袖子,露出红肿的胳膊:“几个府医都在,有两个被二娘子砸伤了,奴也挨了几下……二姨老爷催着让您尽快请太医呢!”
侍奴显然有意上眼药,忍冬看在眼里,并未戳穿。
二姨老爷脾气大,对侍奴动辄打骂,又来个不输其父的二娘子,更没人愿意去伺候。
府医是裴氏花重金供养,各个医术高明,拨去的侍奴也是挑过的,她倒好,竟然动手伤人!
裴氏越发不待见父女二人,想着尽快治好伤,把人打发走:“忍冬,拿我的腰牌跑一趟太医院。”
“澜儿,你先用早膳,我去前院瞧一眼。”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不自然地摸摸鬓角:“对了,我叫人做了些糕点,你带去太学,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吃完饭,裴氏还没回。
宋观澜登上去太学的马车,丛青跟在后头,手里提着两个一样的食盒。
内里糕点一式两份,精致小巧。
宋观澜了然,今日没有裴玄珠的课,直接让丛青送一份去裴府。
半道上,有人敲响车窗,宋观澜掀帘一看:“傅指挥使?”
“宋三娘子。”
傅娆玉骑在马上,她头戴冠帽,身穿皇城司官服,手中一根黑黢黢的马鞭,百姓见到她连忙闪躲。
对此情形,傅娆玉司空见惯,不觉有异。
宋观澜请她上车,她淡淡拒绝:“不必。”
“你我这般太过惹人注意,而且,傅指挥使也不想谈话内容被旁人听去吧?”
说完,宋观澜放下车帘。
片刻后,车身晃动,傅娆玉躬身而入。
宋府车架很大,她与宋观澜面对面坐着,却觉狭窄逼仄。
白日忙着查案,晚间知晓傅娆萱私自出府,又在赤霞园撞到……那般情形不是解释刺杀一事的好机会。
因此,她特意等在宋观澜前去太学的路上。
傅娆玉开门见山:“宋三娘子,抱歉。”
宋观澜敛眉:“如果是为了昨晚的事,傅指挥使已经道过歉,如果是为了假扮刺客杀我的事,我倒真想问问原因。”自己有错在先,傅娆玉只好如实相告:“三娘子应当知道大司马有一杆长枪,曰凤鸣枪,乃是玄铁所制。”
宋观澜当然知道,这把枪是燕帝赏赐,陪伴宋醉丹南征北战,十数年不曾离身。
她死后,女主继承此枪,驰骋疆场,横扫八方。
它见证了女主乘风而起的辉煌一生,小说也以此为名。
正好奇傅饶玉怎么提起这个,便见她抽出腰间的长刀,寒光凛凛的刀刃处竟有三四个豁口。
她的随身配刀是陛下赏赐,材质虽不如玄铁罕见,却也不是寻常兵刃能毁坏的。
“流民入城时,我与一个黑衣人交手,她有把匕首极为坚韧锋利,我怀疑与凤鸣枪一样是玄铁所造。”
当年陛下将凤鸣枪和玄铁余料一起赐给大司马,傅饶玉以为她可能将余料制成匕首,赠给女儿防身,这才有了当日的试探。
宋观澜不由感慨,那把平平无奇的匕首来头真不小。
她坐姿愈发端正,右手压着左手腕摩挲,主动提出帮忙:“母亲现在梁州公干,我可以去信帮你问问。”
她愿意伸出援手,傅娆玉反而感到羞愧:“多谢宋娘子,在下还有一问,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是我的侍卫,她看刺客行动迟缓,招式眼熟,去皇城司报案也只是试探而已。”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傅饶玉苦笑:“原来如此,皇城司还有要事,在下告辞。”
话音落地,马车骤然停顿。
车厢晃动,毫无防备下,宋观澜身子向前摔去,傅娆玉顺手扶她:“没事吧?”
宋观澜收回胳膊:“多谢傅大人,我没事。”
差一点傅娆玉就要摸到她手腕上绑着的匕首了。
车妇在外告罪:“娘子,奴不是故意的,前面的路突然被人堵了。”
不知什么时候,吵嚷的街道四下安静无声。
前方数百侍卫开道,而后宝马香车蜿蜒至视线尽头,随侍美人提着花篮,马车一路行驶,花瓣纷纷扬扬洒落。
几片花瓣飘进车里,落在宋观澜膝头。
捻起一看,所谓花瓣竟是染香的彩缎裁制,这玩意工序繁杂,香味久留不散,价格比鲜花更加昂贵。
要下车的傅娆玉探出脑袋又收回来:“宋娘子可否多载一段?”
外面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能让傅娆玉如此忌惮?
她笑着应下:“当然可以。”
等待浩浩荡荡的车队过去,马车再次启程。
到了太学附近,傅娆玉略一拱手,策马远去。
下属有事急禀,半路拦住她:“指挥使,赤霞园那位折笛公子,今早没了。”
缰绳收紧,马儿嘶鸣着停下。
傅娆玉绷着脸:“怎么死的?”
“说是投湖自尽,赤霞园要把人领回去下葬。”
她握紧缰绳,回首看去,太学门前人来人往,早已不见那道熟悉身影。
会是她干的吗?
被撞见狎伎,所以杀人灭口,保全清名?
下属连唤两声:“指挥使,这事咱要不要追查?”
旁人害怕大司马,她们指挥使不怕,只是苦了办案的姐妹们,宋府哪是那么好打交道的?
“不必。”
“好,属下这就——”
下属一愣,听傅娆玉继续道:“此事隶属巡防营,让她们去查。”
巡防营中有一半是世家娘子,整日招猫逗狗,称一句酒囊饭袋也不为过,案子交给她们,结果只会是草草结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