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折笛公子

梦萦湖畔。

赤霞园,园如其名。

三层高的小楼挂满赤红的灯笼,夜幕降临,灯火辉映,耀眼夺目。

进去前,宋观澜随手从路边买把折扇,给丛青也扔一把。

折扇打开,抵在鼻尖,意在低调行动,奈何总有人投来打趣的目光。

低头一看,扇面上“潇洒不羁”四个大字,格外醒目。

宋观澜沉默,拦住赤霞园的龟婆:“一间厢房。”

龟婆看她眼生,衣裳配饰却叫人眼热,说话立马客气几分:“这位娘子,不是小人不给您安排,今儿客人太多,厢房被人订满了。”

“在下姓金。”

她弓着腰引路,谄笑道:“金娘子,您这边请!”

有道视线追随她的背影,亲眼见她上三楼才拖着伤腿从藏身的柱子后冒头。

满身脂粉气的宋观颖拽着侍卫,醉酒的眼睛迷迷瞪瞪:“那个是不是三娘?”

侍卫哪见过三娘子,召来一个龟婆细问。

龟婆收了银子,再看三楼开合的房门:“那是金娘子专用的厢房,客官认识?”

“金娘子?不、不认识!”

估计是醉酒看错了,宋观颖端起酒杯还要再喝,侍卫心惊胆战:“娘子,腿伤未愈,您不能再喝了!”

推开碍事的侍卫,宋观颖拍着胸口:“吃了神仙药,百痛全消!老娘会怕区区腿伤?”

说完,她大着舌头,抻着脖子往三楼瞅:“折笛公子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咱们都等着他呢!”

此话立刻引来附和:“就是啊,酒喝完两轮,折笛公子该出场了吧!”

“我跟你们说,他那手箜篌堪称一绝!”

“听说折笛公子比闻潇公子还水灵!”

“嘘!你不要命啦?还敢提他?人家现在是金尊玉贵的皇子!”

说话人语调怪异,显然是以提醒之名,表嘲讽之意。

一阵哄笑后,有个鸣翠阁的常客举杯长叹:“关娘子在时,公子之争何等热闹,那位进皇城后,关娘子也销声匿迹,真是个痴情种啊!”

注意力被转移,她们不闹着要折笛公子登台,讨论起久不现身的关娘子!

龟婆趁机端着托盘溜走,拾阶而上,将酒水瓜果送进厢房,讨完赏又说尽吉祥话。

楼下声响传不进房内。

燕小金的名号如此好用,厢房也是整个园内最好的,真不知道她在这砸下多少金银。

倒是轮不到宋观澜心疼,燕小金挥土如金,更难受的恐怕是燕帝。

燕帝不舒服,她就高兴了。

*

一楼挤满乌泱泱的人群,有人踮着脚往楼上看,明知看不见他,小喜还是拍着胸口蹲下身。

“公子,外面好多人,您待会真要上台吗?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

想到那个场景,小喜几乎要哭出来,仿佛真的看到主子受人唾骂,自己也要跟着流落街头,说不定还会被套上猪笼沉塘。

男子正在上妆,他穿着红纱制成的衣裳,看似轻薄,实则好几层叠加,除了修长的颈,压根露不出半寸肌肤。

敷完粉,又戴上同色面纱,面纱上坠着华丽的珠串,仅凭一双秋瞳,即便是母亲也不敢断定他的身份。

当初听说闻潇公子琴艺卓绝,机缘巧合下来到赤霞园,就是想借公子之争与其一较高下。若不是金世女遭遇刺杀,公子之争被迫中断,他早遂了心愿!

公子不说话,小喜来回踱步,又问:“公子,您紧不紧张?”

男子神色自若:“你都抖成筛糠了,还有心思问我紧不紧张?”

“奴害怕呀!您可是——”担心有人听见,声音细若蚊蝇:“裴家公子,要是被主母知晓,奴小命不保!”

裴妙音被他吵的头疼:“怕你还跟来?”

真是倒霉催的,偷溜出府时被小喜发现,又寻死觅活要跟在身边,好好待在院里等他回家不好吗?

小喜扁嘴:“您在奴看不见的地方,奴更怕!”

知道他忠心,裴妙音耐心解释:“你放心,待会小金姐姐会出手,今夜过后,我不会再来此地。”

这话小喜举双手赞成,公子虽离经叛道,却没有胆大包天到入青楼的地步,归根到底是大娘子的错!

龟婆叩响房门,提醒道:“公子,该您登台了!”

第一缕弦音入耳,昆山玉碎,香兰泣露。天宫仙乐驱散污浊,心弦随之而动。

原本心不在焉的宋观澜不由凝神,不少人如她般被吸引。

楼下声声叫好,几欲将它淹没。

但弦音圆融而无滞拙,似疏实密,欲断而复联,始终不受外界所扰。

一曲毕,宋观澜竟有些意犹未尽。

她不擅乐理,却下意识觉得能弹出此曲的人,不该身陷青楼楚馆,他该是林间鸟、漠上风。

“妙!真妙!总听说折笛公子的箜篌如同仙乐,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愿出三百两,为折笛公子置衣!”

三百两够普通农户嚼用十年,但在赤霞园实在不够看,那人自知排不上名号,便以置衣为名打赏。

“我出七百两,折笛公子可否再奏一曲?”

后面一个接一个。

宋观澜大致估算,光是打赏便足有五千八百两。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第一个要买下折笛公子初夜的人出价:“唉,箜篌虽好,可惜蒙着面,不知美丑啊!我出一千五百两!”

宋观澜抬手,丛青上前高声喊道:“三千两。”

那人不以为意:“三千五百两!”

“七千两。”

又翻番?那人掀起眼皮往厢房看,三楼的客人富、贵缺一不可,连续翻番,可见势在必得,没必要招惹。

总有醉酒之人,不知死活,宋观颖拍桌:“七千一百两!”

丛青慌乱一瞬才道:“一万四千二百两。”

这些银子她一辈子也花不完呐!

宋观颖还要加价,被侍卫按住手,一字一句提醒:“娘子,是一万四千二百两白银!”

醉醺醺的脑袋清明两分,她单手抵着头假寐:“唉,怎么有点困了?”

没人再跟,丛青松口气。

隔壁厢房推开窗,露出张玩世不恭的脸,她年纪不大,手中盘着两颗血玉球,说话相当豪横:“一万五千两,这人,我傅娆萱要定了!”

傅娆萱,原书中江暮秋的继女。

宋观澜略作沉思,按照辈分,自己岂不是傅娆萱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