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错在不够狠!

他食不知味地夹起空气,呆呆地往口中放,唇齿配合着做出咀嚼动作,然后微挺的喉结滚动,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无实物表演。

宋观澜被逗笑,也不忍心再看他被吓傻的模样。

“在想什么?”

江暮秋下意识看了眼酒杯,迅速回神:“我在想明日再给妻主做什么好吃的。”

她抬起手,江暮秋屏住呼吸,指尖落在眼尾轻轻一蹭,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经来不及闪躲。

指尖沾染珍珠粉,被掩盖的泛着红晕的眼眶显露。

“哭了?”

问完,那人眼泪跟着下滑,江暮秋攀着她的胳膊顺势要跪,被她用鞋尖拦住。

宋观澜笑问:“这是做什么?”

他低着头,一味流泪:“侍身有错。”

“错在哪了?”

“我,我不该……”

头一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虽说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宋观澜没有怀疑,他岂不是不打自招?

纠结之际,额头被轻轻戳动,她语气无奈,却不掩凉薄狠厉。

“江暮秋,你错在不够狠!”

“要么不做,做了就不能被抓住把柄!”

“今日之事是我提前派人盯梢,及时止住事态发展,否则那两人若是闹到父亲面前,你可想过后果?”

江暮秋做好装傻卖痴、死缠烂打的打算,万万没想到从她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如果裴氏知晓,这郎君的位置他是保不住的。

所以他很后悔,后悔没有亲手杀了彤雨,更后悔没能早些弄死苏榆!

沉思的神情浮现,宋观澜知晓他听进去了。

知道反思,总比一味犯傻要好。

她端起酒杯轻呷,浅色酒水顺着唇缝滑进喉咙,细眉缓缓簇起。

葡萄酒香味纯正,可惜太过甜腻,余味夹杂一丝酸苦,相较而言,宋观澜更喜欢莫将军送的烈酒,呛喉但够劲!

江暮秋眼疾手快从她手中拿走酒杯:“妻主,明日还要早起,不能贪杯!”

不等她开口,整杯酒被他仰头灌入腹中:“这杯当做我给妻主赔罪,同样的错,侍身绝不再犯!”

认错态度倒很真诚,宋观澜不再提此事,只劝他:“果酒也是酒,你方才没吃东西,少喝些。”

江暮秋胡乱点头,热意从腰腹攀爬,蒸红双耳。

夜间,宋观澜被困意席卷,几次入睡都被身侧翻来覆去烙饼的动静闹醒。

她合着眼,嘟囔问道:“怎么了?”

江暮秋衣襟大开,胸口急促起伏,双颊飘红,额间冒汗,鼻尖缱绻轻哼:“有点热。”

为宋观澜准备的酒,她只抿几滴,剩下一整杯进了自己肚子。

担心伤她身,药的份量并不大,可心仪之人就在身侧,一呼一吸都能令他失去神志。

他忍得好苦。

宋观澜从被子里探出一只脚,又无声缩回去,明明就冷。

还是年轻人火力旺盛。

*

醒来时枕边冰冷,宋观澜练武后前去秦家吊唁。

江暮秋随裴氏出发参加秋宴。

换上一身墨绿衣袍,头戴宋观澜送他的玉簪,腰间坠着枚温润的白玉,眼底青黑用玫瑰香粉遮掩,倒看不出异常。

盼绿跪着帮他整理衣摆,脸侧巴掌印清晰可见。

江暮秋抬手摸了摸,冰冷的指背柔软滑腻,像条毒蛇从脸上爬过,盼绿悄悄瑟缩。

“没用药吗?”

“奴做错事,没脸用药。”

探究的目光长久落在他的脸上:“今早,娘子可看到你这张脸?”

盼绿摇头:“奴等娘子走了才出来伺候的。”

还算有脑子。

江暮秋从柜子里挑了药瓶给他:“男儿相貌何等重要,还是早些用药吧。”

“盼绿,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你也一样。”

“盼绿明白!”

交代妥当,他带着烟雨出门,与裴氏同乘马车。

配饰简单大方,妆容淡而不俗,仪态更是无可挑剔,裴氏暗暗点头。

就是衣裳颜色太过沉稳,十几岁的年纪合该穿些艳色,再看这张脸……沉稳些也好。

“京都各大世家每年轮流举办秋宴,意在为女儿相看未来郎君,宴上都是同龄男子,你可同他们一道去玩。”

秋是收获的季节,以此为名就是希望家中后嗣繁茂昌盛。

往年,君后与皇子们来了兴致也会参加,美其名曰与民同乐,近日京都动荡,皇城出事,他们恐怕无暇顾及秋宴。

宋观澜已有正夫,裴氏本可以不来,但今年举办秋宴的是王家。

他的手帕交是王家大房王若珍的郎君程白礼,二房王若雅是宋观澜同窗王鸢的母亲。

大房、二房素来不睦,程白礼作为大姐夫独自承担整个宴会,二房不来捣乱就是谢天谢地,根本不指望他们能搭把手。

裴氏能帮着他筹备宴会,调派人手,迎来送往,分担压力。

因此,裴氏来得最早,刚入门就被引去程氏院中。

江暮秋亦步亦趋,二人寒暄时他安静坐着,随手帮两位长辈换茶。

直到时辰将至,前院来报有客上门,程氏牵着他的手,猝不及防套上个多宝纯金镯:“暮秋才十几岁,居然沉得住性子听咱们说这会话。好孩子,待会我与你父亲去迎客,你去寻熟识的兄弟们玩吧!”

金镯沉甸甸地挂在手腕上,江暮秋先看裴氏脸色,口中推辞:“这太贵重了,晚辈不能收!”

裴氏接过话,揶揄道:“不必为你程叔叔心疼,他嫁妆丰厚得很,赶明儿我带你多来几趟,让他出出血!”

程氏佯装生气:“好你个裴玄英!我疼你女婿,你倒惦记起我的嫁妆来了,真是没天理!”

二位长辈玩闹话罢了,江暮秋不敢心里去:“多谢程叔叔。”

裴氏知道他没什么旧识,也不强求他结交新友:“莫家的公子也在,你若无事,去寻他玩吧!”

“是!”

他走远了,程氏才道:“小门小户出来的能有这般气度,你调教女婿的本事见长啊!”

作为手帕交,程氏最知道他好面子,不调教到完美是不会带出门的,他丢不起这个人。

裴氏抬着下巴:“哪里是我有本事,他出身是不好,但人聪慧,也愿意学。”

“哎呀呀,”程氏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啧啧称奇:“裴公子素来眼高于顶,我可是头一回见你夸人,可见对他很是满意!”

“澜儿喜欢他,我何必做讨人嫌的父亲,自从有了孩子——”

说到这,裴氏顿住,程氏最大的心结就是没有一女半男,这话恐怕要惹他伤心了。

“不说这个,宾客快到了,咱们可不能让人空等。”

程氏笑意如常,似乎没有察觉他生硬地转变话题。

宴会在后院举办,王家底蕴深厚,府中景色也是一绝,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诗意盎然。

穿行其间,犹如置身画卷,美不胜收。

莫寻星刚与马氏分开,几个说说笑笑的世家公子立刻变脸,一边以帕掩唇,一边斜眼瞧他。

被看得头皮发麻,莫寻星找个草木旺盛的小凉亭待着。

哪知此处已经有人。

他扭头要走,那人回首轻笑:“我是洪水猛兽吗?怎么见了我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