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分明是来救他的
“是。”
身后力道还在,裴氏后知后觉,看到江暮秋面带薄红,惊道:“我睡了多久?你一直按着?”
“一时半会起不了功效,需要长期坚持才行,日后妻主去太学读书,暮秋就来院中为您推拿。”
说话时动作不停,声音里没有半点不满。
裴氏心里再多的气也消了,示意他停下,披着衣裳坐起身。
“听说你和澜儿吵架了?你们小妻夫的事我不管,但澜儿身子弱,怎能叫她睡书房?那些侍卫都是女子,哪会照顾人?”
裴氏拍拍他因长时间用力而发颤的手:“别怪父亲,将来你有了孩子,就会知道为人母父不得不事事操心!”
偏爱自己的孩子实属人之常情,江暮秋只能点头称是。
宋观澜猜想江暮秋可能会备受折磨,院中或许满地鲜血……
等她进门,入目却是大汗淋漓的盼绿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抬胳膊,弯腰……说几遍了,起身的时候胳膊不能放下!”
有了江暮秋做对比,盼绿笨拙的像块朽木,郑先生耐心告罄,手中竹条刚举起来被宋观澜一行人打断。
恰好忍冬出来,听到宋观澜疑惑:“你们在做什么?”
能在宋府畅行无阻,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郑先生可不敢得罪,连忙解释裴氏请他的原因。面上赔笑,心底腹诽。瞧着裴氏光风霁月,通情达理,不知道私下怎么折腾女婿,才能让女儿匆匆赶来护着。
了解原委,宋观澜微妙地看了眼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前的丛青。
“郎君在哪?”
忍冬接过话:“郎君正在为主君推拿。”
进房前,宋观澜在盼绿热切的目光中开口:“歇会吧!”
盼绿落泪,哽咽道:“多谢娘子!”
竹条后背,郑先生浅笑:“腰背挺直。”
跨进内室,撩开珠帘,忍冬朗声:“主君,娘子回来了!”
一回头笑容僵在脸上。
方才走姿正常的宋观澜,这会脚步微跛,一瘸一拐地走来。
江暮秋正要去扶,裴氏动作更快:“脚怎么了?快来坐着!”
宋观澜避开他俯身看脚的手:“今日练习骑射,女儿上马时不小心崴了脚,已经叫府医看过了,不妨事。”
裴氏对太学的不满达到顶峰:“好好的练什么骑射?早知这般危险,一开始就不该让你去!都怪裴玄珠!”
他还奇怪裴玄珠哪那么好心给举荐信?合着让他女儿吃苦去了!
世上哪有这么当姑母的!
“父亲这话若是传出去,可要得罪天下学子了!”
她温声解释:“举荐信是金世女给的,但姑母不点头,女儿是没法去太学读书的,您可别再说气话!”
换言之,是裴玄珠顺水推舟借燕小金把举荐信送到宋观澜手中。
她性格古板,遵循礼教,被燕帝钦点为太学学官后从未举荐过任何人,却为亲侄女破例。
学堂里看似针对,实则避嫌。
宋观澜承受了对方好意,不能眼睁睁看她被亲弟弟误解而一言不发。知道错怪姐姐,裴氏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逐渐落寞。
打小裴玄珠就疼他,只要开口,没有他得不到的。
冲喜被拒,他埋怨过姐姐,事后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错了,换做旁人他或许会低头,面对最亲近的姐姐,挺了半辈子的腰怎么都弯不下来。
“不提她了,肚子饿不饿?我让人备桌席面,你——和暮秋留下来陪父亲一起用饭!”
“好啊,父亲这有道樱桃酿肉,女儿一直惦记着呢!”
裴氏点点她额头:“数你舌头刁钻,我这就去给你做!”
宋观澜想起倒在地上的院门:“对了,我受伤的事丛青急着通知您,不小心踹坏了院门,女儿想她不是故意的,只罚了两个月月银。”
“忠心护主是应该的,我看不必罚她,但以后可不能再让她入内院,不合规矩。”
裴氏带忍冬走后,她终于有机会和江暮秋说话:“父亲可有为难你?”
自她进房,江暮秋心跳悄然加快。
他被裴氏唤来,宋观澜便崴脚,丛青还不小心踹坏院门,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她分明是来救他的。
乖乖摇头道:“父亲要带我参加秋宴,宴上贵人众多,怕我失了分寸,这才特意请郑先生入府。”
确认他没事,宋观澜的眼睛开始往燃尽的香炉上飘。
“你都学会了?”
他扬起下巴点了点,果然听到她的夸奖:“真是聪明!”
若是身后有尾巴,此刻已经不自觉摇曳了。
前世那些苦,倒也不算白吃。
她状似不经意问起:“炉里是什么香?我在院中都能闻到。”
江暮秋对她毫不设防,更是巴不得她知道自己对裴氏有多孝顺:“融仙丸,有安神之效,父亲身有病痛夜间睡不安稳,点燃此香可以助眠。妻主喜欢吗?我这还有许多。”
他从袖中取出瓷瓶。
香丸材料昂贵,制作繁琐,但她喜欢,他便都给她。
如此坦荡,倒让心怀疑虑的宋观澜惭愧。
而且莫寻玥靠香味提神,裴氏却能在香中安然入睡,效用截然相反,或许只是味道相似而已。
此事揭过不提。
二人陪裴氏用完饭便回了观澜园洗漱安寝。
月明星稀,人间寂静。
一声鸣镝骤如惊雷。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响起,宋观澜自睡梦中苏醒,拿开江暮秋死死环着她的手,脚刚落地,胳膊被人抱住。
江暮秋睡眼惺忪:“你去哪?”
石子敲响木窗,他歪头去看:“谁在外面?”
宋观澜迅速换好衣裳,抓着他的肩头,目光沉静:“京中有异动,我去前院寻杨管事,你去陪着父亲。”
京中能出什么事?
即便是前世那场动乱,也还有十日——难道提前了?
“照顾好父亲,也照顾好自己。”
留下这一句,宋观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