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主君动怒了
江暮秋下车走到小院前,拦着盼绿推门的手:“我与小爹有些体己话,你在外头守着。”
巷口的杨管事和侍卫们耳清目明,有盼绿在,免得他与小爹的对话被人偷听。
进院时周氏正在井边浆洗衣裳,看到他惊喜地站起身。
“今儿也不是二十,怎么忽然来了?”
院中花架下搭着石桌,烧热的泥炉上吊着煮沸的花茶。
他拉着儿子坐下,倒了满满一杯花茶:“快拿着,暖暖手。”
“日头刚出来你就到了,早上是不是没吃饭?灶上煨着白粥,是隔壁小哥送的新米,可香了,我去给你盛一碗来!”
周氏每月就盼望二十这天能跟儿子一起吃顿饭,没想到今日不是二十,却有意外之喜。
热腾腾的粥放在手边,江暮秋捏着勺柄搅动,直到凉透也没往口中放。
满心欢喜的周氏终于察觉到儿子不对劲。
宋家的女婿怎么会一大早跑来葫芦巷,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秋儿,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鼻腔一酸,江暮秋摇头,忍着泪将宋观澜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
“小爹,你想离开京都吗?”
想啊!
在江府的日日夜夜,周氏做梦都想带儿子逃,可两个男子能去哪呢?
他不敢逃也不能逃。
如今亦是,就算宋观澜给个容身之所,在吃人的世道里,没有女子的庇佑,他们父子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更重要的是儿子眼中盈满泪水,哪像是愿意离开的样子?
“告诉小爹,你想走吗?”
“我——我不想走!”江暮秋红着眼圈,哑声道:“我心里有她,我想留在她身边!”
“那就留下!”
“可她不要我啊!”
“与其被她送走,不如你先答应下来,‘假死脱身’哪有那么容易?户籍,路引,给宋家和江家的交待……她需要时间,而这正是你的机会!”
周氏捏着帕子帮他擦泪:“你比小爹聪明百倍,应当能明白,若是心里没你,她怎么会大费周折准备这些,一刀杀了我们父子二人便是。”
江暮秋抽噎着竖起耳朵。
……
院门再度打开,除了眼眶能看出哭过的痕迹,江暮秋的心情倒比进去之前好得多。
“回府吧!”
雨过天晴,盼绿放下心,与娘子闹别扭的郎君真是太可怕了。
*
傍晚归家,宋观澜特意绕了两条街,路上风平浪静,街道两侧商贩、行人没有任何异常。
她习惯下学后回卧房洗漱更衣,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这是去后院的路,当下脚尖一转往书房走。
江暮秋正立在书房门口的梧桐树下,候她多时。
他回过头,浅浅一笑:“妻主回来了。”
声线清冷又疏离。
宋观澜莞尔,她摆摆手,侍卫极有眼力见地退下。
“看来你已经给出答复了。”
“正是,离京之事有劳娘子费心。”
细眉挑起,这就改称呼了。
“放心吧,既然已经答应你,我会保证你离京后再无后顾之忧。”
“多谢娘子。”
他又把“谢”字挂在嘴边,语气歉疚:“不过,世上没有让恩人屈居书房的道理,您若觉得不便,暮秋可以搬出主院。”以防尴尬,宋观澜在书房睡了两天,就是床小了点,一应用具不比主院差。
“不用,书房挺好的。”
江暮秋正色:“离开前,暮秋还需要打理后宅。郎君失宠,下人必有异心,只怕会生出事端。”
意思是,她住书房会给他添麻烦?!
江暮秋,你态度转变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转念再想,迅速抽离感情,及时脱身,反而更像书中那个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反派。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江暮秋。
当晚,宋观澜搬回主院。
爬上床看到放在两人之间的软枕时,她气笑了:“防我?我之前也没对你做过什么吧?”
江暮秋的寝衣裹得严严实实:“那时我们是妻夫,怎么会防你呢?”
“但我们即将分道扬镳,女男之间还是要注意分寸。”
自我保护意识还挺强……如果说这句话的人没有在睡着之后四肢死死缠着她的话。
第二天早上,面对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宋观澜摊手:“这显然是你的问题。”
“那抱歉。”
侍奴捧着洗漱用具候在门外。
江暮秋披上外衣,掀起遮阳纱帐,对她弯起眼睛,声音甜腻腻:“妻主,该起床啦!”
宋观澜抚掌:“燕朝要是有蜀地就好了,你很适合在那里定居哎!”
狐狸眼呆呆的:“什么意思?”
直到她坐上马车,江暮秋还是没想明白:“盼绿,你听说过蜀地吗?”
“蜀地?是吃的吗?”
“应该是地名。”
盼绿老实摇头:“奴识字不多,也没出过京都。”
杨管事脚步飞快地走来:“郎君,娘子呢?已经走了?”
“刚走,出什么事了?”
晚了一步,杨管事擦擦额角薄汗:“主君唤您。”
江暮秋没察觉有什么不对:“我这就过去。”
但杨管事仍堵在路上,他后知后觉,此行恐怕不简单。
“主君动怒了,娘子不在,您——”
“我知道了。”
可能是因为他数次出府,也可能是因为他住卧房而宋观澜住书房,甚至不需要原因。
裴氏想拿捏他,易如反掌。
盼绿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观澜园太舒坦,他都快忘了从前在江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回去吧。”
裴氏的目标是他,盼绿只是个小小侍奴,没必要跟他一起吃苦。
盼绿埋着头走,不小心超过江暮秋又后退两步:“我陪着郎君。”
主仆二人神色严肃地跨进裴氏院子。
裴氏坐在檐下,几个侍奴为他按肩捶腿。
空旷的院里摆着两张木桌,其中一张空着,另一张木桌旁坐着位姿态端正的中年男子。
再看桌面,戒尺、竹条、瓷碗碎片、黄纸……
盼绿看得眼前发黑。
今日起得早,裴氏有些犯懒,说话也提不起精神:“你来了,那就开始吧!”
中年男子拿起竹条,微笑着向江暮秋走来。
“郎君不用怕,奴这双手,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