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人是谁?

盼绿听到动静,见江暮秋里衣染血,下意识看宋观澜的反应。

隔着屏风,什么都没看到,心下可惜。

他知道郎君的打算,早日圆房,孕育子嗣,为自己谋个前程。

今夜,盼绿打发了院里伺候的侍奴,亲自守在门外,就是担心有人坏了郎君好事。他信心满满,却漏算了癸水,偏偏还当着娘子的面弄脏了里衣。

这下只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惹得娘子不喜。

胡思乱想着,盼绿瞥了一眼江暮秋的脸色,心底一跳,忙低下头为他去拿新的衣衫。

主仆二人静悄悄的,却有无声的尴尬与窒息渐渐蔓延。

宋观澜盘腿坐起,单手撑着下巴。

在性别特性没有完全显露出来之前,宋观澜对于女尊世界的理解暂时停留在女性地位的尊崇上。

但这忽然出现的癸水真切地冲击了她的世界观。

她开始正视江暮秋,不是看待优秀下属的眼神,而是看待一种陌生的存在,带着新奇与探索欲。

轻咳一声,屏风那头立刻没了动静。

宋观澜踩着鞋靠近,二人屏息以待。

“你,还好吗?”

江暮秋嗓子发紧,刚换上的里衣微凉,贴着肌肤令他止不住发颤:“侍身无事。”

那人没再说什么,只听脚步渐远,接着房门开合,房内只剩主仆二人。

江暮秋身影一晃险些摔在地上,死死咬着下唇,他分明是冷的,额头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腰腹绞痛还在其次,一个男子在女子面前流出那等秽物才是真的令人羞愤难堪。

她必定觉得晦气才匆忙出去的。

她嫌弃他。

盼绿扶着他的胳膊,心疼道:“郎君,世上女子都是如此,娘子已经走远,奴扶您去净室清理。”

他轻轻点头,不忘吩咐开窗通风,免得留下血腥味。

出了房门,平日人来人往的院子居然空无一人。

趁着月色,宋观澜直奔院门,丛青正倚着门口大树打盹,见她来了连忙跪下告罪:“值班懈怠,属下该死!”

“快起来,我有事问你,你可曾见过男子——”

此事涉及私隐,那人脸皮薄,她若贸然问出口,恐怕又得气的吃不下饭,再说丛青不像是了解男子生理知识的样子。

斟酌一番,只好按着现代女生的暖宫思路交待下去。

丛青经过方才一遭已经清醒,认真记下宋观澜的话,忽然听话音一转:“丛青,你有没有见过有孕的男子啊?”

娘子满眼好奇,她老实回答:“孕夫娇贵,鲜少出门,属下常年待在府内,只在邻家哥哥孕期回门见过一次,娘子怎么问这个?”

说着想起什么,狠狠拍了下嘴:“属下不会说话,您与郎君妻夫情深,属下也盼望着小主子早日诞生!”

后面丛青说什么宋观澜已经听不进去了。

孕夫,好陌生的知识点。

“居然是真的……”

她喃喃自语,一副出神模样。

丛青一头雾水:“娘子?您怎么了?”

“我没事,你去办吧。”

宋观澜沿路往回走,默默琢磨男子生育的原理。

踏进房门,正撞见抱着被褥向外走的盼绿。

盼绿没想到她还会回来,解释道:“娘子莫急,奴这就抱走。”

身后,江暮秋系着披风也要跟着出去。

“这是去哪?”

江暮秋避开她的目光,光影下更显清瘦:“侍身身子不干净,先搬去西苑住着,房内已经收拾妥帖,妻主早些歇息吧。”

胡闹!

夜深风寒,他本就虚弱,再着凉受冻可是能要人命的。

“等你搬过去再安置,天都该亮了。”她指着被褥:“铺回去。”

盼绿二话不说,手脚麻利的照做。

癸水是脏污与不祥的象征,男子癸水期间是要与妻主分房而居的,她方才匆忙离去不正是因此吗?

他不明白:“妻主,这不合规矩。”

宋观澜摆手:“你说得不对。”

江暮秋一噎。

烟雨并几个侍奴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呈上姜茶糖水,在被褥里放了三个汤爹子取暖,又端上一盆热水为他泡脚。

盼绿捂唇偷笑,示意忙完的侍奴一起退出去。

房内彻底安静下来,江暮秋擦干脚,躺在热烘烘的被窝里,两眼发懵地盯着床顶。

身侧人睡眼惺忪,不忘问他:“有没有好些?”

他眨眨眼,迟钝地感受手脚的温度,热热的,腰腹如刀搅的痛楚消除大半,想来今夜可以睡个好觉。

见他点头,宋观澜放下心:“睡吧。”

这话像有魔力一般,江暮秋困意沉沉,半睡半醒间察觉有人给他手里换了个更热的汤爹子。

“盼绿?”

“奴吵醒郎君了?”

癸水期间他素来浅眠,算不上吵醒,盼绿压着声音里的喜意:“娘子交代每过两个时辰给您换一次汤爹子,床头放了热姜茶,这是心疼您呢!”

江暮秋弯了唇,盼绿走后,笑意倏然散去。

他侧过脑袋看向睡得正香的宋观澜。

女子眉目如画,睡容恬静,不怪那日诗会上的公子们纷纷因她失神。

真是奇怪,一个鲜少出门的病秧子怎么会对男子癸水如此了解?这般周到体贴,她是为谁学的?又为谁做过?

是府中人?一张张清丽的、俊俏的脸从脑海中划过,不像。

那就是府外。

思绪如潮水,江暮秋静静回想,唯一能察觉到痕迹的地方是回门那日,盼绿曾从彤雨口中听过宋观澜在外有人的事。

捧着汤爹子的十指缓缓绷紧,看来得想法子撬开彤雨的嘴。

翌日清晨,宋观澜不知得了什么消息,急急忙忙换上衣裳出府。

江暮秋睡醒时,枕侧冰冷。

他慢条斯理用完早饭,刚想好怎么对付彤雨,侍奴通传,府医得了娘子吩咐,前来诊脉。

被盼绿含笑的眼神打趣,江暮秋苍白的脸浮上血色,她对他越好,他越想找出那人。

低头抿了口茶,清透茶汤倒映出眸底的阴毒。

无论是谁,既然在府外,那就永远留在府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