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是守、守宫砂
陌生女子的到来吓得公子们花容失色,待镇定下来看清相貌,目光不自觉往她身上瞥,有两人更是看直眼睛。
与江暮秋如此亲昵,难道她就是——
“宋观澜?”
不知是谁呢喃出声,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江慕安发现四周众人围聚,再看自己衣衫不整,大声尖叫起来。
赵羽之逮住机会又补几巴掌,被拉开后还蹬着腿踹空气。
江慕安被人扶起来,委屈地捂着脸,泪水大颗大颗掉个不停:“我的脸好疼,我、我的容貌是不是毁了?”
他哭得伤心欲绝,男子最重容貌,若是毁了脸,后半辈子再没指望。
穆茹婷扶着他的肩膀,少年白净的脸上红肿一片,身上几个乱糟糟的脚印,不知遭了多少毒手。
顿时心疼不已:“没有,慕安容色如旧,一些小伤口,用了药会没事的。”
赵羽之被姐姐拉着,颈侧几道渗血的抓痕,外衫撕破几个大洞。
二人狼狈程度不相上下。
他从小心仪恋慕的女子,即将定下婚事的未婚妻看不到他身上有伤,却把另一个男人护在怀里,温柔呵护。
连姐姐赵明珠也在耳畔不满:“怎能在穆府大打出手?早知不该带你出门,真是丢人现眼!”
好友背叛,心上人漠视,还被亲姐姐责骂,赵羽之强撑的眼泪终于落下:“你只会骂我?你可知这个贱人做了什么?!”
穆茹婷回头冷斥:“住口!”
见到赵羽之的脸,神色骤然一顿。
她来的晚,管事说打架也没提名字,走到近前发现心上人被欺负,关心都来不及,哪顾得上另一方是谁?
这会倒有些难办。
赵羽之是姨母为她挑的正夫,赵母官至太常令,对她日后入朝为官大有助益,两家家世相当,是个很划算的买卖。
穆茹婷一直犹豫不决,但经此一事,她绝不会娶这公老虎似的悍夫。
“赵公子,身为男子当端庄贤良,你口口声声贱人,实在粗鄙!”
赵羽之喉头哽咽:“你偏袒他!你们二人早有私情,所以帮着他欺负我!”
他低头四处寻找,在角落找到摔断的玉簪:“连定情信物都给了,却还与我家议亲,当赵家好欺负吗?”
围观的公子们窃窃私语,两家议亲是长辈私下提及,但赵羽之藏不住事,是以成了大家公开的秘密。
江家大公子才貌双绝,穆茹婷恋慕江慕安也正常。但半月前江慕安还是宋观澜的未婚夫,这才过去多久就收了穆茹婷的信物!
一时间看江慕安的眼神都变了。
赵明珠怒道:“穆茹婷,你这是什么意思?”
断掉的簪子摆在眼前,江慕安偷偷看了宋观澜一眼,那人护着江暮秋,似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她肯定也误会了吧!
“我不知道这簪子是穆娘子的!”
他说出实情,换来穆茹婷诧异的目光:“我以为是阿宁送的,也不曾注意是否有刻字!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阿宁!”
江慕宁姗姗来迟,听见有人打架,她第一反应是江暮秋挨打。
她是他妹妹,为了江家颜面势必要出手阻止,因此刻意走的慢些,想让江暮秋吃点苦头。
结果打起来的是长兄和他的密友,听完前因后果,她掌心出汗:“是茹婷姐姐托我转交,还没来得及说……”
穆茹婷松了口气,果然是慕宁做事不靠谱,她还以为是慕安故意撇清关系,差点错怪他。
赵羽之冷哼,从前怎么没发现江慕安这么能装?
“江家人长着一张嘴,自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胡乱扒拉两下头发,勉强维持体面:“姐姐,我们走!”
闹成这样,他待不下去,两家婚约也成不了了。
走前,赵明珠把断成两截的簪子扔到地上,清脆几声响,碎了一地。
看完全程,宋观澜低头:“好戏落幕,咱们也该回去了。”
“听妻主的!”
两人含笑对视的画面刺痛江慕安的双眼,他忍不住开口:“等等!三娘——”
江暮秋提高音量,打断他的话:“哥哥!你若有难处只管来观澜园找我。”
“但嫁妆是母亲所赠,亦是男子立身根本,弟弟不能给你。”
大庭广众之下挑开此事,“嗡”一声,江慕安脑袋乱成浆糊,眼睁睁看着他在宋观澜的呵护下走远。
“连庶弟的嫁妆都抢?如此蛮横,还整天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先前我都没敢说,江暮秋不是被记上族谱了吗?人家是嫡出啊!”
“啊?刚刚一口一个庶子他都没生气,倒是某人,怎么不提醒咱们?”
……
“我没有!那是我的嫁妆……”
再多的解释也显得苍白,江慕安泫然欲泣。
江暮秋在众人跟前就敢胡说八道,跟宋观澜独处时,不知会怎么诋毁他!
虽然好奇所谓的嫁妆是怎么回事,但江慕宁更心疼哥哥:“就你们话多,一群长舌夫!”
说完两人也要回府,已经走了赵家姐弟,宋家妻夫,以及偷偷溜走的燕小金。
若是再有人离开,今日诗会真就成了笑话。
穆茹婷以梳妆为由,挽留江慕安,她知道江慕安留下,江慕宁就会留下。
想到穆茹婷长久以来的照顾,江慕安埋下脑袋,轻轻点头。
今日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不仅与好友大打出手,还是个抢弟弟嫁妆的坏人。
即便已成定局,他也要拾掇整齐,不再给人增添笑柄。
后院的动静惊动穆锦,侍奴来传话,让穆茹婷宴会结束后去书房。
更衣室一片狼藉,她压了压眉心,有点烦躁。
宴会仍然继续,但大家各怀心思,再也没了从前的肆意欢乐。
出了穆府大门,宋观澜挡住几乎要跟着她上马车的燕小金:“金世女,你该告辞了!”
“嘿,你这人!”
燕小金被气笑了,倒是越发觉得有趣,两颗眼珠一转就是一堆坏主意!
“行行行,我走!”
等她大摇大摆的走了,宋观澜还是站在车前。
不过片刻,穆府侧门探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
陶豆蔻理了理衣袖,双手合于胸前恭敬作揖:“今日多谢宋娘子,陶豆蔻感激涕零!”
宋观澜把折成方片的纸放回她手中。
果然是她!
侍奴不懂诗词,书童与她不熟,燕小金从不与学子深交,唯有宋观澜可能救她一命。
她的诗排第三,拿到了宋观澜的玉佩,此时将玉佩物归原主:“在下受之有愧!”
她在侧门守了半天,冷风吹红秀气的鼻尖,行礼时衣袖上滑露出半截手腕,可见处境窘迫。
那双眼却水洗一般明亮。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宋观澜拍拍她的肩膀:“这玉是你应得的,拿它去福禄当铺,那里的掌柜会给个公道价,起码置两件冬衣,添两块炭火。”
“我夫郎还在车上,不便送你,有缘再会。”
马车远去,陶豆蔻久久凝望,最终俯身又行一礼。
江暮秋坐在车里等她许久,挑拨江慕安和赵羽之本该毫无破绽,但宋观澜那句“好戏落幕”萦绕在耳边,总让他觉得不安。
宋观澜上了车,吩咐去附近的酒楼。
她在穆家连一口水都没碰过,这会正饿着。
饭菜端上桌,夹几筷子菜才发现江暮秋动作有些怪异,像是抬不起胳膊。
宋观澜二话不说捋起他的袖子,只见手臂内侧有道一指长的蹭伤。
“身上有伤都不知道?”
江暮秋咬唇,摔得太假会惹人怀疑,力道没控制好便受了伤。
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话卡在喉间,在她关心的目光下,终究没说出口。
丛青去买药,他又悄悄把袖子往下拉,宋观澜擎着他的手:“别乱动,小心感染!”
“感染?”
自觉失言,宋观澜索性不答,倒是对他手臂上的红痣产生兴趣。
就在伤口的内侧,像是初升云雾中的一滴红墨。
“这是什么?”
江暮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如梦初醒般猛地撤回手,衣袖紧紧裹住手臂:“是守、守宫砂。”
宋观澜的表情空白一瞬,书上不会介绍男子的守宫砂,这一方面属实是知识盲区。
好在丛青买药回来,缓解凝滞的气氛,退出厢房前提到被救起的乞丐。
“大夫说她曾遭人鞭笞,又多日水米未进,所以要多休养,这会人在医馆喝米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