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好浓一股茶味!
与宋观澜分开后,江暮秋入了内院。
他来的晚,满堂鲜活稚嫩的公子聊得正热闹。
穆锦正夫身子不好,常年礼佛,一群小辈也不值当他亲自出场,因此由侧夫钱氏主持宴会,嫡子穆冬凌作陪。
人群中,江慕安穿着浅色衣衫,发髻上一只水头极好的祥云翠玉簪,脸上精心化了妆容,却遮不住眼底疲惫。
好友赵羽之心疼的不得了,拉着他的手,心直口快地问:“我去江府几次你都推脱不肯见我!今日总算愿意出门了。到底怎么回事?定下婚约的明明是宋三娘和你啊!是不是你那庶弟使诡计抢了去?”
他声音不大,四周的公子却默契地住嘴聆听,家中姐妹是诗社成员,一来二去,彼此间也是熟识。
他们曾嘲笑过江慕安和病秧子定亲,嫁过去就得做鳏夫。如今病秧子好了,他们又讥讽江慕安没福气,抢不过庶弟。
这些话都是背地里说的,心中好奇实情,明面上大家还是好兄弟,纷纷表现出极大的关怀。
“慕安,受欺负了就说出来,咱们帮你出气!”
“就是啊!”
被人安慰着,恍然间江慕安也觉得自己委屈,眼睫颤抖,眼睛不期然红一圈:“父亲身子不舒服,我忙于照顾才无瑕与你见面,至于旁的,你们别问了。”
柳氏可不就是那庶子回门后才不舒服的吗?这般反应恰恰默认他们的猜测。
赵羽之咬牙:“真是无法无天,古往今来,我还没见过哪家庶子能骑到嫡子头上的!”
有人默然,女子多是负心人,专宠年轻漂亮的小侍,磋磨年华老去的正室之人比比皆是。
如果父亲不受宠,就算你是嫡子又如何?照样被庶子欺辱。
说到底,婚事是男子下半辈子的指望,此举若成风气,天下男子都不得安宁!
人还没到,已经引得众人怨怼。
随着门外侍奴通传,江暮秋走进厅内。
场面安静一瞬,刀片似的打量,像是要给他刮下一层皮。
“宋府江氏见过钱侧君。”
钱氏惊讶于他的容貌,愣了一下才开口:“你就是暮秋——”
“抢了亲哥哥的婚事,居然还敢来参加诗会!脸皮真厚!”
赵羽之出言不逊,钱氏被人打断话,顿时不悦,笑脸险些挂不住。
江暮秋早知会被刁难,眼皮一掀,狐狸眼冷冰冰地看着不言不语的江慕安。
“抢?哥哥是这样解释的?”
江慕安被看得心虚,又怕他当众说些难听的话,白着脸道:“羽之,别说了!”
“慕安!”
“这么多人在呢!”
声音几乎哀求,赵羽之愤愤偏过头去。
安抚住他,江慕安又催促江暮秋:“弟弟来得好晚,快快入座吧!”
江暮秋坐在二人对面,身边的公子对他避之不及,想也知道是江慕安说了些什么。
哦,他忘了,哥哥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从来不会说旁人一句不是,只要一滴泪就能哄得人甘愿为他赴汤蹈火!
公子们有意疏远,他乐得清静自在。
没人搭理钱氏,他讪讪坐下。
侍奴端来甜点,精致的白瓷碗中盛着奶汤,内有红枣,百合,桂花蜜,还有切成小块的茶色方糕。
瞧着好看,闻着香甜。
年纪轻轻的公子大多喜欢甜食,在场众人也不例外。
江慕安捧着吃了两口,等他咽下,江暮秋才开口:“甜而不腻,只是这奶汤味道像是?”
钱氏接过话茬:“是羊奶。”
“哎呀,哥哥吃不得羊奶的!”
他一提,赵羽之也想起来了,江慕安脾胃娇贵,嫌弃羊奶腥膻,入口便会呕吐不止。
“慕安,你还好吗?”
却见江慕安眨巴着眼睛,手里端着还剩一半的羊奶,有些懵:“我没事啊!”
他居然毫无察觉,还吃的津津有味。
负责给江慕安端茶倒水的侍奴笑着开口:“咱们娘子特意吩咐过,慕安公子碰不得羊奶,让厨房单独用牛奶做一份。”
侍奴说完,赵羽之缓缓皱眉。
穆茹婷特意吩咐?她难道记得江慕安的喜好?
穆冬凌察觉气氛有异,赵羽之是母亲给穆茹婷看中的正夫,两家有意结亲,万万不能惹赵羽之不悦。
“估计是慕宁告诉茹婷的吧!不然姐姐整日读书,哪会记得这些?”
赵羽之果然缓了脸色。
却听有位公子的侍奴不满道:“真是小气,咱们公子也吃不得羊奶啊,怎么就独独备了一份?”
说完就被公子骂了几句,穆冬凌连忙岔开话题:“对了,你们听说没,下月君后寿诞,听说玉朝使者会前来纳供?”
“我听母亲说玉朝想要打通商路,陛下至今未允呢!”
“唉,我父亲想买玉朝的浮光锦为我添妆呢,可惜不得门路。”
浮光锦!江慕安愣住,今日出门他还答应父亲一定要回嫁妆!
碧云咳两声,江慕安借口更衣向外走。
没多久,碧云把江暮秋请了出去,盼绿眼观鼻鼻观心。
供客人休憩的更衣室里,江慕安立在窗边,观看景色。
他身姿颀长,后背挺直,尽显大家公子风范。
“我不愿与你多说,只一句,嫁妆你还是不还?”
说话时甚至不曾回头。
江暮秋忽然想笑,还把他当成从前低声下气的庶子呢?
“不还,你能奈我何啊?”
像是在他跟前跪着的狗忽然伸出利爪,江慕安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真是无耻,居然理直气壮地霸占别人的东西!”
“江慕安!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将我打晕?是谁为我换上婚服?又是谁把我塞进花轿?”
想到被自己拱手相让的宋观澜,江慕安暗骂,得了便宜还卖乖!
嘴硬道:“若不是我,你能有今日?”
还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呢!
江暮秋知道与他说不通,不过没关系,远处隐约传来不规整的脚步声,是盼绿把人引来了。
“哥哥,我知道你今日是为了什么。”
脚步声更近。
“是因为穆茹婷,对吗?”
脚步声猛地停在门外,没再向前一步。
江慕安没听懂:“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要回自己的嫁妆而已!
江暮秋勾起唇:“你不愿意嫁给宋观澜,所以送我上花轿,你不满自己嫁妆太少,所以要拿我的嫁妆,是因为穆茹婷要娶你!”
在对方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中,他继续道:“江家落没,她为何还要与慕宁交好?往来书信,她为何屡屡询问你是否安康?诗社成员兄弟众多,她为何会记住你的喜好?”
字字都是真话,江慕安却像被冤枉一般:“满口胡言!我与穆娘子清清白白,她待我如弟弟一般,你心思龌龊便以为人人都是如此吗?”
江暮秋轻笑:“你头上的翠玉簪是穆茹婷在京都珍宝阁定制,簪上刻着“茹安”二字,天下唯你独有!这般心意,哥哥真的不明白吗?”
怎么会?
江慕安怔忪,这只簪子是妹妹送来的,他十分喜欢,没有多问便戴上了。
他伸手要摘下玉簪,江暮秋又道:“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穆茹婷,只是因为羽之喜欢,你才想抢过来,就像、就像对我一样……”
门外的赵羽之再也听不下去,一脚踹开房门,在江慕安诧异的眼神中冲上前拔出簪子。
动作太狠,簪子上夹杂几根发丝,江慕安疼得落泪。
赵羽之看也不看他,细细摩挲着簪子,看到字的那一刻,怒火熊熊燃烧。
望向江慕安时双目通红:“贱人!”
事情瞬间失控。
赵羽之把江慕安按在地上打的模样太凶狠,其他人不敢靠近,钱氏亲自劝解被一把推倒,脑袋磕在桌角,晕死过去。
管事连滚带爬跑去前院报信。
江暮秋立在一旁,双手于小腹交握,仪态端庄优雅,静静欣赏两个“嫡子”不顾体面的打架。
穆茹婷带着一众娘子走近,宋观澜与她并行。
听到有人打起来,脑子里一闪而过江暮秋的脸,脚步不自觉加快。
盼绿瞧见来人给江暮秋提示,他立即会意,上前两步,柔声道:“两位哥哥别打了,小心伤到自己!”
赵羽之哪还听的进劝,连江慕安也打红了眼,两人撕扯头发间不知是谁撞到他,江暮秋身体失衡摔在地上。
宋观澜冲上前两人扶起:“还好吗?”
江暮秋摇头:“我没事,哥哥肯定不是故意的!妻主别生气!”
所有关心的话堵在嗓子眼,唔,好浓一股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