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主君晕倒了!

江母脸上两团红晕,醉意上头,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茶盏碎在脚边,吓得她险些摔倒,看到柳氏愠怒的脸,更是不耐烦地甩袖:“又怎么了?”

柳氏猛地站起身:“还装傻?当我不知道你邀了族老明日开祠堂?我告诉你江文心,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允许那个贱种成为嫡出!”

因为这件事闹个没完没了,江母早就感到厌烦。

上朝被陛下责骂,下朝被同僚讥讽嘲笑,说尽好话才谋得出路,回到家还要被夫郎指着鼻子骂。

谁家妻主做成她这般窝囊模样?

怒气上头,她直接踹翻椅子:“你还有脸跟我吵?!要不是你帮着安儿换新郎,我用得着求奶奶告爷爷的伏低做小?”

“给暮秋身份的事要是不能让宋家满意,咱们整个江家都得完蛋!你个没脑子的蠢货到底明不明白?”

柳氏被骂傻了眼。

他与江母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明知江府没落,仍然不顾母亲反对嫁给她,为她生儿育女,操持中馈。

二十多年的感情,她从来没有如此疾言厉色地对待他。

他捂着胸口:“江文心,你居然骂我?”

江母一顿发泄,见柳氏眼中泛泪,头一次没有生出怜惜,而是烦躁:“明日暮秋会记在你名下,你若答应了便是皆大欢喜,你若是不答应,就拿着休书回母家去吧!”

她冷哼一声,打着酒嗝走向卧房。

身后柳氏将一切砸碎,然后伏在桌前痛哭。

藏在角落的江慕安心疼的跪在父亲身前:“爹爹,都是安儿的错,让爹爹受委屈了!”

柳氏擦擦泪:“傻孩子,怎么会是你让爹爹受委屈的呢?”

是不依不饶的宋府,是本就该死的江暮秋,是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江文心!

江慕安抽噎道:“爹爹真的要将他记入名下吗?”

柳氏嗤笑:“你没听见你母亲的话?我若是不答应,她便要休了我呢!”

他抚着脸,目光凶狠:“恐怕她早就嫌弃我年老色衰,想给自己换个年轻漂亮的夫郎是吧?我才不会让她如愿!”

“我算是看明白了,世上女子多薄幸,你母亲更是个中翘楚!”

江慕安低下头,父亲一时糊涂怨恨母亲,他身为儿子绝对不能说出半分不利母亲的话。

柳氏拨开江慕安散乱的发丝:“我的安儿,容貌、才学、性情比之皇子都不输,说到底,宋家泥腿子出身,实在不是良配,爹爹一定为你挑选京都最好的女子为妻!”

江慕安羞红脸:“爹爹,您说什么呢?!”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好生打扮一番——对了,你的嫁妆里有一套浮光锦制的长袍,明日记得穿上,叫那贱人知道,麻雀飞上枝头也还是麻雀。”

柳氏自顾自说着,没有注意到儿子陡然僵住的身子,江慕安不自然地抿唇笑笑:“安儿先回去了,爹爹也早些休息。”

目送儿子远去,柳氏深吸一口气,母亲父亲已经去世,大姐被下放州府,鞭长莫及,女儿明年要下场参加春闱,如今只能咬牙妥协。

终有一日,他要重新把江暮秋踩回泥潭!

*

回门当天,江母携家眷在门口等候。

等到露水变干,烈日当空,四周议论纷纷的百姓越来越多。

江慕安等的心火渐起,一个从不放在眼里的、天生就该做他陪衬的庶弟,不仅要他亲自迎接,还要受人指指点点!

愤怒之余,心底多了些说不明的悔意,好像换亲一事真的做错了——

不!他没有错!

反倒是江暮秋该谢谢他才是,如果不是他,江暮秋连宋府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吧!

似乎有了底气,江慕安挺直脊背,几次想开口都被柳氏拦了下来。

小贱种刚攀上高枝就想给他们父子下马威,旁人只会说江暮秋摆架子,不敬嫡父。

他最好再张狂些,闹得满京都皆知才好!

现在不过是晒会太阳,他忍得了!

江慕安娇生惯养,受不了毒辣的日头,扭头就要回府,却被柳氏一把抓住手腕。

柳氏了解儿子,可作戏的紧要关头,被庶弟欺负的嫡兄怎能不在场?

话到嘴边却成了:“这不是浮光锦——”

浮光锦是玉朝贡品,柳氏的大姐辗转得了一匹,快马加鞭送到京都。

没有男人能拒绝它,柳氏也不例外,一口银牙咬了又咬才放进儿子的嫁妆里,在这之前他曾数次抚摸过它的纹路。

真正的浮光锦薄缎织金,在太阳下光彩动摇、色泽鲜艳,入手柔软光滑,如同流水,触之生凉。

江慕安身上这件颜色掺了金线,光线下足够晃眼,乍一看似乎与浮光锦无异,一旦亲手触摸,便能感受到二者差距。

这也是柳氏现在才发现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没穿,但转念一想,江暮秋没什么眼界,即便穿了浮光锦也不过是给瞎子抛媚眼罢了,便没有多问。

“宋府的马车!”

“新郎回门了!”

一阵躁动后,挂着宋府族徽的马车队在江府门前停下。

面对儿媳,江母不想表现得太过热切,双腿却已经不听使唤地走到马车前。

带着讨好笑容的脸在见到撩开车帘的江暮秋时皲裂。

他立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僵硬的江母,唇畔扯出春风和煦的笑:“母亲安好,不敢劳烦母亲扶儿下车。”

江母气急:“你!”

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竟以为她要扶他下马车?

潜意识还把眼前人当做逆来顺受的庶子,江母巴掌刚抬起来,闷咳声搁着厚重的车帘传出来,如同一盆冷水泼下。

她怒视江暮秋,尽量让声音听上去温和:“快下来吧,别吹着风!”

盼绿不动声色把江母挤开,扶着江暮秋下马车。

江慕安看到他的第一眼,心狠狠一跳,眼角瞥见父亲阴沉的脸色,立刻低下头去。

手中帕子几乎被绞碎。

该死的江暮秋,居然穿着他的浮光锦回门!

柳氏身子晃了晃,差点站立不住,如果说那贱人身上的浮光锦暂时无法辨别真假,那头上的青莲白玉冠、腰间的碧色云纹珠串、大拇指戴的嵌金麒麟扳指……

件件都是他为儿子准备的嫁妆!

侧眸看到儿子的反应,柳氏两眼一黑。

宋观澜撩开车帘,日光刺眼,尚没看清江府大门,只听得一声高呼。

“主君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