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份量

大门吱呀作响。

江雪衣憋了半天没能憋出一句话,她退让不是,应允也不是,甚至还可能被门外的人得寸进尺。

她也没想到昨夜祝昭说的那句会来找她能这么快应验——

以一个敷衍到极点的理由。

祝昭没得到江雪衣的回答,但还是没有一点要走的样子,似乎偏偏要和她耗着一样。

谁会轻易放弃挽回失去的人的机会呢?

况且她就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一如往日。

有过亲密接触之后,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样,思念的情绪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反正以她剑墓宗主的身份,本就无需和魏氏交代什么,她本也没打算入局,只是想着等世家狗咬狗之后,她在外等着收渔翁之利,毕竟那时候她的生活里就只剩下剑墓了——

因为这是江雪衣的宗门,是她唯一的念想,一旦她放手,就会彻彻底底从悬崖边坠落进无底深渊。

祝昭想过自己应该给江雪衣一些时间,她看不清江雪衣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

她会震惊于自己昨天突然踮起脚吻她,那时候她的眸子里显然抹过一丝茫然的情绪。

但她也会板起脸拒绝她的挽留,像是在赌气,但又不像。

在祝昭的印象之中,江雪衣永远是师姐一样的形象,甚至不夸张的说,像是她没有名分的师尊。

她还在上元宗的时候,她名义上的师尊除了修行什么都没管过她,任凭她自己摸索。

后来她才知道薛久从来不把她当弟子看,而是当成一段剑骨,一个用来合道的工具。

但江雪衣虽然仅仅和自己相处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哪怕一直隐瞒着身份,但却让她懂得了不少东西。

这对于她而言是难忘的,新奇的,是上瘾的。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会放弃?

只是她实在等不及了,想好要给江雪衣时间,但却一点都忍受不下见过面之后又不得不分开的痛苦。

于是她就来了。

然后不出意外的被江雪衣堵在门外。

祝昭能想象到江雪衣此刻就躲在门后,但应该是什么表情呢——

羞涩?祝昭觉得羞愤可能更加合适一点。

无奈?确实,她这个借口太荒谬,神都不可能不给剑墓来人准备宿处,尤其是她祝昭。

但是她也没有别的借口能见她了。

荒谬一点就荒谬一点吧。

“师姐当真不愿意收留我吗?”祝昭的声音听上去可怜巴巴的,就好像被人遗弃的小猫一样。

江雪衣哪里听过她这样近似于撒娇的口吻,抵着门板的小臂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能。还有,我不是你师姐。”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反复拿出来说,是想打感情牌吗?

江雪衣撇了撇嘴,虽然她知道只要祝昭想,她能很轻易的进门,修行摆在那里。

以前她尚能通过修行占据主动权,现在却是彻底反过来了,江雪衣一下子就失去了一层保障,莫名没了些安全感。

但她也知道只要自己不同意,祝昭绝对不会进门,可这样还是难免让她产生了几分不爽的情绪。

好吧,她就是在逃避。

但是祝昭似乎不准备给她逃避的机会,她贴着门,声音隐约能够穿过来,就好像贴着江雪衣的耳边低语一样:“江师姐难道说忘就忘吗?那时候说没有多余的宿处,现在却不肯收留师妹了……”

此一时,彼一时。

江雪衣何尝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落入下风,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还不如把之前那个稍微调笑两句就面红耳赤还转身不搭理她的小剑修还回来。

虽然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在隐隐塌陷了。

江雪衣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波澜不惊:“现在你是剑墓宗主,我和剑墓已无半点关系,就算以前勉强算是师姐师妹,但现在也都是过往云烟了。”

再等等,她有预感,近在眼前的万里铜雀台是一件绝无仅有的大事,很多事情可能都会在此揭露——

甚至包括她那鬼鬼祟祟的系统。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她会整理心情,和祝昭坦白一切的。

她用力攥了攥拳,清空内心滋生的多余的情绪。

祝昭在门外安静了一小会儿,似乎没有想到江雪衣会这么回答。

好吧,她本来也没指望这套说辞能够打动江雪衣,更不指望能被江雪衣轻轻松松的放进院门,但是好在她早就做好了长线作战的准备。

她的时间很多,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剑墓的威信已经到了无人敢僭越的地步,即便此时她本人亲临神都,但剑墓之中那些曾经还怀着狼子野心的供奉也都会乖乖的各司其职。

谁让那一天血洗试剑台太过触目惊心。

祝昭按了按太阳穴,只是她并不想让江雪衣知道自己的那一面。

肯定会被嫌弃的吧。

她变了太多了。

至于神都世家那边,她全权交给邵盏处理也没什么,除非铜雀台背后还藏着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不然应该不会需要她亲自出面。

祝昭突然觉得自己的预感前所未有的准确,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本来她亲临神都只是想故地重游,想去以前去过的地方,找找那个人的痕迹,但没想到,真的能重新找回她。

如果她没有来,岂不是又要错过很久很久?

祝昭心里涌起一阵庆幸,心又融化了一些:“无论如何,你在我心里都是我的江师姐……那我们明天再见。”

第一天吃闭门羹也很正常吧。

人生贵在坚持。

祝昭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一步一顿,似乎有些不舍,也可能时不时回头看着紧闭的门有没有打开的迹象。

可惜没有。

门背后的江雪衣一下子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懒懒的靠在门板之上,身子顺着门板滑落,坐倒了在了冰凉的地面。

无论如何,在她心里自己永远都是江师姐吗?

这是一句份量很重很重的话。

江雪衣知道。

好像她自以为的隔阂也没有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