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家法
四指粗的纯牛皮鞭雨点般落在褚立行裸露的后背,每一次抽打都使尽全力。
褚立行清晰地感受背上每一寸的皮开肉绽,口中毛巾快咬烂了,已经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下,汗水鼻涕唾液混合在脸上,一遍遍死了又生,生了又死。
褚修言站得远远的,掐在丈夫胳膊上那只手下意识用力,直到被吴家栋一根根掰开五指。
“你大哥真狠。”吴家栋看热闹不嫌事大,悄声点评。
褚修言想附和,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即便她不想承认,但这次二哥的确过分了。
一家人内讧不要紧,找人绑亲侄女实在丧心病狂,这种无妄之灾会落在大房身上,难保将来某一天,不会落在自己一家身上。
褚耀邦今晚像是开了“杀戒”,手下没有半分留情,一鞭又一鞭往死里抽,像是根本没想给弟弟留条命回去。
鞭子是老爷子年轻时为了骑马特制的,偶尔也用来威吓子女,却从来没有当真在家庭教育方面派上过用场。
今晚原本的施刑之人也并非褚耀邦,只是老爷子年迈,力不从心,叮嘱长子务必要拿出十足的力气来替他教训次子。
“造孽……造孽啊……”老爷子眼眶泛红,悔恨当初只将全部心力放在培养长子身上。
“爷爷,”褚嫣走上前,没心情再看这种家法场面,“到点该休息了,我扶您上楼。”
老爷子闭了闭眼,发出一声暮鼓般的叹息,“嫣嫣,爷爷对不起你。”
“爷爷,和您没关系,况且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褚嫣安抚他。
两人进了电梯,褚修言找准机会挪到女儿那边,换了张难得的好脸。
“媱媱,发生这么大的事,吓坏了吧?要不今晚跟爸妈回家吧,好不好。”
褚媱抬眸看母亲,褚修言突然一怔。
很难说的一种感觉,她竟然在女儿脸上看到了褚嫣的影子。
这种幻视让她心惊肉跳,没来由地心虚。
“不了,这种时候我更不该走,您先回吧,我上去看看我姐。”
褚修言下意识想讽刺女儿装什么姐妹情深,你大伯夫妇现在根本没空看你作秀。可是开口的前一秒还是忍住了。
二哥一家算是废了。
往后的日子,如果媱媱能在大哥家里立足脚跟,那也不算坏事。
褚修言终于再次冲女儿展颜微笑,柔声细气叮嘱,“那你好好安慰你表姐,二舅的事情,你可不兴瞎掺和,知道吗?”
褚媱对母亲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略一点头就往电梯走。
褚修言也没生气,转身又走到严秀丽身边,“大哥到底还是心软,没报警,今晚即便把二哥打进医院,也是二哥该的……”
“嫂子,你可别气坏了身子,这一大家子还需要你操持,往后我和家栋要是有能帮得上忙的,您和大哥尽管开口。”
严秀丽顾忌着她今晚到底不算来添乱的,因此也没再冷脸,“今晚本就是嫣嫣安排的一场戏,没提前让你们知情,是怕你们穿帮。辛苦你们跑一趟,早点回去休息吧。”
褚修言倒不计较,只是很好奇,“嫣嫣怎么知道是二哥?”
“原也只是她的猜测,后来试了才知道是他。”
褚修言再次心惊,对褚嫣小小年纪一肚子心计筹谋感到些许胆寒。光是这样看,她的媱媱一辈子都追不上褚嫣的脚步。
褚修言想起来去年,褚嫣刚刚蜕变的时候,仿佛一夕之间,整个人像换了芯子,从一个刁蛮任性暴躁无脑的蠢货变成一个掌握家族甚至集团话语权的天才少女,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
褚修言没办法不去怀疑这其中是否有医学奇迹甚至玄学的助力。
她压低声音,又尽量将语气矫饰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不经意的疑惑。
“大嫂,你说,嫣嫣怎么就突然开窍了?”
严秀丽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种问题,怪异地看她,“也不算突然吧,这一年你可知道她有多辛苦?能走到现在,你知道她付出了多少?”
“我不是这个意思,”褚修言陪着笑,“我是在想,她是不是脑子撞到哪里,撞开窍了,当年那件事以后,她性情大变,如今没准又变回来了,你要不要问问看,她可还记得五岁时……”
“住嘴!”严秀丽神情骤然冷厉,“这件事谁也不许提!你要是敢跟她乱说,我绝饶不了你!”
褚修言被吓得后退一步,脸上还有点不服气,但是再抬眸看严秀丽颤抖的肩膀,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
“我知道了,我不说就是。”
“嫂子,媱媱就托付给你和大哥了,二哥的事我也绝不插手,既然嫣嫣没事,我和家栋就回去了。”
严秀丽脸色缓和几分,抬手招呼管家送夫妻两人出门。
而门廊口的褚立行已经被打得伏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用奄奄一息的语调拼凑字眼,“大哥……我……不敢……了……”
管家到底还是安排了一辆应急医疗车——这是自从元旦老爷子险些中风后,家里长期备下的——预备着看情况不妙,随时用担架将人抬上车,往私人医院送。
家主雷霆一怒,他做管家的得托底,总不能真让人死在家里。
楼上。
褚嫣坐在老爷子床边陪他说话,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懒得去窗边确认情况。
老爷子一只手紧抓着孙女的手不放,到现在仍在后怕,“你的保镖太少,从明天起,爷爷给你加派人手,龙腾那边有你父亲跟他们算账,你别自己乱拿主意……”
“爷爷年纪大了,可禁不起三番四次替你担惊受怕……”
褚嫣眼眶发酸,“知道了,爷爷,我会保护好自己,我这个人最惜命了,才不会轻易让自己涉险。”
“这才对。”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背,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褚嫣跟着笑,又渐渐敛了神,突然静下来。
“爷爷。”
老爷子已经有点盹着了,半眯眼睛应一声,“怎么了?”
“我刚才在楼上,听见妈一边打爸一边说‘当年的事情’,那是什么事情?”
老爷子眼皮蓦地一颤,睡意顿消,气息沉滞起来。
褚嫣静等半晌,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忍不住追根究底:
“爷爷,我从前也被父亲的仇家绑架过吗?”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